席夏一出浴室门,就闻到了饭菜香,坐到熟悉的位置上,他才觉得自己真正回到了国内,而不是还在国外四处飘荡。
见柏寒深照旧为他夹走汤中的葱花,他举起筷子合了合,“我已经不用这么麻烦了,在国外连虫子都能面不改色吃下去,挑嘴还算什么,直接给我就行。”
柏寒深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冬瓜汤面没有一点绿意才递给席夏。
“你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做什么事就要从头做到尾,”席夏露齿一笑,“太固执不好,多学学我。”
柏寒深把主菜移到正中间,“以后慢慢学。”
席夏:“也是,之后一起射箭有的是时间,全球大赛的代表选拔时间已经定了?”
“嗯,全国大赛结束后,就一直在商议这届如何选拔代表,一个星期后官方会进行第一轮资历筛选,通过的选手可以进入预选赛,采用单人赛制决出五名代表出国比赛。”
“对了,还没恭喜你连续获得两年的全国大赛冠军,厉害!”席夏夹了口菜,味蕾得到极大满足,谁能明白这两年他在国外过的什么苦日子。
席夏突然想起,“预选赛之前应该还有高段指导对吧?”
“都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到时候是抽签一对一指导。”
席夏咬住筷头,“真希望比赛能快点来啊。”
柏寒深笑:“我也很期待和你的再次对局。”
席夏在外面野惯了,变成了在家待不住的性子,柏寒深依然很忙,肩上扛着整个柏家,怎么也不会轻松。
席夏抽时间回了一趟春城,柏寒深本打算和他一起去,但为了全国大赛腾出时间,到时候柏舞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所以得提前把该处理的事做好。
走之前,席夏吻了他的脸颊,想着柏寒深会开心,却没料到他黑沉了脸。
“你不开心?”席夏想,不应该啊。
柏寒深握紧他的手,“你在国外也这样?”
席夏知道了原因,无奈道:“你从小在国外长大,就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柏寒深冷着一张脸,“他们都不敢接近我,我身边不会有这样的人。”
席夏戴着毛绒手套,好笑地戳戳他脸颊,“你现在有了,别生气,你以后在我身边,也没人敢接近我了。”
见柏寒深眉头放松了些,席夏转身打算上车,柏寒深却一把拽住他的手,把他拉了回来,视野旋转,柏寒深捧着他的脸,慢慢靠近。
呼吸之间,嘴唇近得只隔着一片雪花的厚度。
东区的大雪漫天飞舞,冷风刮着脸生疼,绿皮车孤零零的停在街道上,路灯铁皮被冻上寒霜,风雪在高楼大厦中跳出一曲胡旋舞,这盛大的舞台中间,站着他们。
同宽深黑的大衣,下摆飘荡拍打厚重的马丁靴,一高一低的身影相拥,吐出的雾气在头顶相融。
羊毛围巾抵挡了些寒意,冷风肆意,席夏和柏寒深贴在一起,直的和卷的短发都能变得缠缠绕绕。
柏寒深看着他,那双灰雾的眼眸,如同这冰天雪地,其中唯一的热源,只有眼前人。
他是柏寒深世界里唯一的火种。
柏寒深靠近席夏,像将两唇相贴,席夏也没有明显的抗拒,一起都如此顺理成章,但在已经能感受到彼此温度的那一刻,只剩下一根发丝的距离,柏寒深停住了。
他捂着席夏耳朵,迫使自己离开这份温暖,目光眷恋,迟迟不肯从贝齿红唇中离开。
“路上小心。”
席夏没说话,柏寒深念念不舍放开他。
两人即将分开的一瞬,席夏倾斜身体碰撞上去,柏寒深嘴唇一热,短暂而又漫长,但已经能让他再坚持好久好久。
席夏拉开车门,回头对柏寒深笑道:“等我回来。”
汽车轰鸣,独留柏寒深立于雪地中,心跳铿锵有力。
回到春城,席夏还以为会比东区稍微暖和点,没想到湿冷的空气令他更加难受,就像是特地为春城盖了一床没晒干的棉被,冷空气出不去,反倒带着一层要化不化的冰回来,让春城人挨个穿着。
席夏先是去看了席简,他一直作息规律,身体健康,席夏离开后他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和席夏通话也不说半分想念,只是一味的嘱托他照顾好自己,平时视频通话看得不真切,这次回来,席夏才真的发觉席简有了白发。
他们和以前一样买了食材,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在盛饭时多装了一碗放在席夏身边。
席夏投去疑惑的眼神。
席简笑笑,“丘意碎的。”
“……嗯,他喜欢吃萝卜丝。”席夏在堆满的饭头放了几丝橘红。
第二天回到了夏家,现在尻他们都能熟练打理好夏家的事务,即使没有席夏在,他们也能自如应对大大小小的情况。
苏珊还是老样子,一见着他就抹眼泪,总觉得他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洛银河不像苏珊一样习惯情绪外放,但在席夏不时抬头的瞬间,也能看见她侧头用手帕靠近眼角。
重新穿上落花与鸟的家主袍,站在他们中间,夏家除了席夏,其余人都是统一的一抹绿,就像是守护在花下的叶片,无论花开花败,他们都会一如既往的守在这儿。
尻、篦、矧、筈四人变得越发稳重,在外能够舌战群儒为夏家谋得最大利益,站到席夏面前,却还是当年模样,吭不出一声,只有席夏主动和他们说话,才如同河水开闸,向席夏诉说着他们的成就,想让家主为他们感到骄傲。
晚上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后,席夏回到那间木格子房,这个房间一直是由苏珊和洛银河亲自打理,每一处都像崭新的一样,仿佛时光未曾从这里走过。
席夏走到桌前,掀开扣在桌面的相框,叶独息对这他微笑。
“独息,我变了样子,你还能认得出吗?”
“哎……我在说什么,你连我玩得浑身是泥都能把我挑出来,怎么可能认不出,但是我都已经有点记不清你的样子了,你可别生气啊,我这不就回来看你了吗。”
“你那本书里我又添加了好多内容,每到一处射箭,我就会写一些新的东西上去,想着回来就可以读给你听,你没法去太远的地方,我就替你去。”
“我已经能一个人走好远好远了,所以你别担心。”
“独息……”
席夏趴在桌上睡着,苏珊推门进去,为席夏盖上绒毯,和洛银河一起悄悄离开。
在春城没待多久,席夏就回到东区,预选名单出来还要几天,洛参横得知席夏回来,召集大家聚一聚。
“我们来了,这些够了吗?”陶软提着一袋子饮品进来。
洛参横上前帮忙,“够了,感觉有些多。”
陶软:“哎呀,肯定能喝完。”
柳送月和盛祺紧随其后,手中抱着一大堆东西,居一兴在弓箭馆前台付好钱进来。
席夏走后,居一兴在东区找到份不错的工作,休息日会去看他们射箭,洛参横随着参加的比赛越来越多,和陶软他们的关系也更密切,现在几人时不时就会约一顿饭或者一场对局。
柳送月和居一兴整理脱下的外套,因为冬天太冷,他们定了室□□箭场,所以不用穿得太臃肿。
柳送月回头看了一圈,问:“今天居乐没来吗?”
“他有比赛,昨晚打电话说想来,但是已经进入决赛,怎么也来不了。”居一兴眼里满含笑意。
柳送月:“是冬季赛吧,四个季赛里就这个最磨人性子,拉弓的手都会被冻僵。”
“夏季团队赛后他还有些犹豫,”居一兴想了想,“但是可能是和席夏的那通电话吧,他觉得自己该更努力些。”
洛参横走近,听见他们的谈话,说:“也有可能是我们回春城春城扫墓那天。”
“我记得那天,你们回来后,居乐状态不高啊。”陶软道。
洛参横:“春城的墓园都在一块儿,我们当时分开,我打算去看看我爸,居乐跟我一块儿去,他去看了苏靡它。”
提起苏靡它,众人陷入一时沉默。
盛祺叹口气,“苏靡它死后一年,针对她疾病的特效药就出来了,如果再挺一年……”
柳送月:“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别聊这个话题了。”
众人忙着手中的事,一起交谈,气氛再度热烈起来,陶软看了三次挂钟,终于忍不住,问:”席夏什么时候来?“
居一兴往外望了一眼,“雪有些大,可能堵车了。”
他话音刚落,弓箭室的门被拉开,席夏喘着大气赶到,身穿蓬松的羽绒服,灯草绒长裤上裹满冰晶,围巾卷在他头上像一个刚挤出的奶油。
“呼……我到了。”席夏撑着膝盖说。
洛参横替他把围巾拆下,无语:“也没这么冷吧,弄成这个鬼样子。”
席夏摆手,“雪太大,堵住了,我可是跑了一座桥才赶来的。”
当然,这围巾是柏寒深怕他冷才刻意系的,起初他觉得丑还不愿意,现在觉得幸好保护他没被冻成冰的鼻涕刺杀。
“今年的冬天是冷了不少,”柳送月递给他一杯热水,“不过全球大赛不是在国内举行,比赛时不用在外面硬抗。”
陶软迫不及待询问席夏关于国外射箭磨炼的事,听着席夏的讲述,她产生了几分兴趣,“这简直就是大冒险!然后呢?你们射穿了那只鳄鱼的眼睛逃出来了吗?”
席夏摊手,“没有。”
陶软抽气,“为什么?!”
“因为那只鳄鱼是保护动物,”席夏笑,“我们只能在树上等了半天被人救下来。”
“哇塞!”陶软大叫,“等全球大赛结束我也要去!”
柳送月捧着保温杯,“那你可能要得到柏家同意才行。”
“那还不简单,”陶软神气道:“直接告诉柏寒深不就行了吗?”
“那还真不简单,”盛祺毫不犹豫泼他冷水,“你要是试试明年有团体赛的情况下请假,柏寒深能同意你去?”
陶软狡黠一笑,“我不行,席夏可以啊,你见过柏寒深什么时候拒绝过席夏的请求,我们一起吃饭,席夏一个远洋电话打来,柏寒深连饭都不吃去接,到时候我让席夏帮我。”
她思索一番,拍拍席夏的肩,“当然不会让你为难,我会挑合适的时候,不会在有重大安排还跑出去。”
席夏闻言松了口气,其他人见了不由得笑出来。
洛参横:“还是先说眼前的事,预选赛之前会有高段指导,你们想得到哪位老师的指导?”
陶软率先举手:“王惑老师!他的技法太对我胃口了。”
“不是柏斛老师?”居一兴疑惑,他之前看新闻说柏斛会在全球大赛代表选拔期间回国。
盛祺作为柏家弓箭部长,得到的消息是第一手的,于是解释:“柏斛老师可能不会参与指导,就连柏寒深都没和他见上面。”
席夏惊讶,他确实没听柏寒深说过这件事,难道柏斛老师还有其他安排。
众人苦思冥想,柳送月喝口热水道:“别想那么复杂,这次是弓箭委员会专门请柏斛老师坐镇,把控代表选拔的重要环节而已。
盛祺点头,“虽然大家都觉得很可惜,但这是柏斛老师的意思。”
大家像以往一样射箭交流,席夏学了更多有意思的技法,展示给他们看,洛参横对其中一两种蛮有兴趣,盛祺觉得有些或许能和柏家技法融合,柳送月一眼看中最阴狠的技法,和他笑眯眯的脸大为不符。
官方审核得很快,作为获得过全国大赛冠军的席夏和柏寒深顺利通过,洛参横他们近年参加了各式各样的比赛进入预选毫无疑问,席夏那天没见着居乐,问了居一兴才知道居乐已经一脚跨进了弓箭圈,成了和大家一起前进的弓友。
等到了高段指导那天,出乎意料的,他得到的是柏斛老师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