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大赛一直会持续两个月左右,淘汰赛或者决赛已经是在学校开学后,这些本来和平民没有关系,因为他们根本无法进入决赛,但是今年更改赛制,平民射箭热情高涨,平民学校陆陆续续批准参赛选手可以延迟开学。
席夏他们有输有赢,还算顺利进入区赛,名单上的平民队伍加上他们,只有十二个,而贵族队伍有四十一个,尽管如此,这已经是贵族不愿意看见的情况。
于是连夜商量,在淘汰赛和决赛之间设置了一个星期的休赛期,名义上是给平民调整,实际是为贵族做应对留出时间,以免让平民获得过高的名次。
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两下,席夏抱着减价蔬菜,腾不出手,“丘,帮我看下电话,可能是居乐发的消息。”
丘意碎飘到怪味硬糖旁,指指藿香牙膏味儿的糖果。
席夏艰难伸手,用小拇指挂了一袋,“行了吧。”
丘意碎满意点头,“除非控制夏的身体,不然丘摸不了实物。”
席夏把这茬给忘了,和丘意碎待久了,就像是身边随时更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
席夏吐槽:“要你有什么用。”
没办法席夏只能先去结账,换了一个大点的袋子,空出一只手点开手机,是弓箭部群里发来的消息。
居乐:我算了我们的积分,是平民里最高的,可以不用参加淘汰赛,直接进入决赛
居乐:狗狗晃脑赛.jpg
洛参横:要不要一起去现场看看其他队伍的比赛
苏靡它:+1
居乐:+1
居一兴:+1
居一兴:我联系了摄影部,借了相机,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贵族的技法。
伍味:+1
伍味:不是有一个星期休赛日吗?我们再一起练习一下怎么样?
席夏:我有点事,就不去了
其他人开始询问什么事,席夏用席简随便找了个借口。
寒风吹得席夏鼻尖通红,丘意碎不由得抖了抖,幸好他感受不到,“爸爸不是已经同意夏射箭了吗?夏为什么不去。”
蓝安比赛结束后,席夏回到家就看见席简坐在餐桌边,眼镜放在手边,这恐怖的氛围,立马让他陷入不好的回忆。
果不其然,席简说要和他聊聊。
逃不掉,能怎么办,只有乖巧坐下,随机应变。
谁知席简一出手就是一张王炸,比赛射箭的照片被推到面前,席夏百口莫辩,只能坦白从参加弓箭部到报名青年大赛的事。
没想到席简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你以为你瞒得很好?一看你那把弓不在储存室我就知道你又出去射箭了。”
“也没有,这次不太一样,”席夏像只小动物悄悄观察席简的情绪,“我这次参加的事团队赛,你可不能让我中途放弃。”
席简擦拭镜片上的指纹,嗓音平淡:“席夏,人很难找到自己擅长的路,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所以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更安全的那一条,学习读书就是这条路,你确定你现在站在正确的路上吗?”
台灯灯光温和,偶有两只小飞虫在其间扑朔。
“爸,我不知道,”席夏揉捏手指,“但是你如果知道会和妈离婚,还会选择和她结婚吗?我想过,如果我最后在射箭上无所成就,一败涂地,我还是会选择射箭。”
“至少在射箭的那一刻,我是真心的。”
席简不语整理完班上孩子交上来的心得,里面全是对席夏那场比赛的夸赞,他摸摸上面稚嫩的字迹,“……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一辈子射箭也不错。”
谈话很短暂,席夏惊喜抬头,站起越过餐桌和席简拥抱。
席简慢慢回抱过去,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就像幼时鼓励他那样,“谢谢你的信任,愿意告诉我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
席夏把菜挂在自行车头,用脚背抬起脚蹬,骑行回家,“我是在躲着伍味。”
蓝安比赛后,席夏一直避免和伍味接触,他知道伍味给他下药,很难再以平常心看待伍味,任何吃食,席夏都要全程看着才会进口,居乐还奇怪他怎么突然有了洁癖。
席夏有苦难言,伍味那边也没有其他动作,估计伍味背后的人一时还没任何指示。
到家后锁上自行车,这次衣兜里频繁震动,席夏一只手接听,一只手开门,怀中的大白菜叶扫着下巴痒痒的。
“喂?爸,我已经把菜买回来了……”
“嗯?客人,谁呀?我认识?”
一开门,稳定的三角形区域移开一条边,蔬菜如活泼的金毛一个个跳下去,四处打滚。
席夏叹口气,躬身去捡,却听一声遥远的呼唤。
“夏夏。”
如影似梦,这一弯腰,门外树影婆娑,就将时光倒退三年。
贴在脸颊的手机微震,“是叶独息,你忘了他吗?”
怎么可能忘呢……
思念是一朵朵花,抬头忽觉,已至春天。
“独息。”席夏目不转睛看着站在客厅里的人。
他熟悉的叶独息,是黑色的短发,温润的眼睛,虽然高挑,但不干瘦,那双有力的臂膀,射出的是与他齐名的技法。
可是现在,湛蓝的瞳色在灯光下更显轻薄,里面像是挂了夜晚的雾气,望不进内里,头发松散地披在肩头,衬得脖颈如玉石,右耳处挂着的耳饰让下颌线更加清晰,也更加脆弱。
叶独息来牵他的手,衣袖顺势滑下,席夏看见他突出的腕骨,小臂的肌肉荡然无存,指骨干柴,握得手生疼。
“独息你……都没怎么变。”席夏说谎。
尽管叶独息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但谁都能看出,叶独息这几年过得不好。
“你想说和以前一样无趣吧。”叶独息低头看着他笑,头发挡住脸庞,有些碍事,“夏夏长高不少。”
席夏从玄关柜子里拿出一根皮筋,抚起他的长发,“无趣的话,我们怎么还会是朋友……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叶独息把他拉到沙发去,慵懒地靠在他身上,“叶家事情太多,整晚整晚的忙,眼睛就近视了,戴了隐形眼镜,特意挑的蓝色,好看吗?”
“叶榕这个家主不做事?”席夏皱眉,捞起叶独息脖子旁的几根发丝,一想到叶独息独自忙着叶家的事,而叶榕却坐享其成,心里就闷闷的。
“诶?这不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你把它做成耳饰了?”席夏眨巴眼,撩起叶独息的耳环,借由灯光细细观察。
这是他送给叶独息九岁的生日礼物,正巧那天也是叶独息通过考核,成为叶家继承人的日子。
这个礼物本来是一支箭矢,是席夏第一次参加比赛获得的奖品,那支箭矢只能用来观赏,所以上面堆砌了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箭羽用的是灰蝶鸟的羽毛制成,箭羽与箭杆衔接的本矧处,用白金嵌着席夏名字的拼音。
叶独息非常喜欢这只箭,每每去席夏家,都会在这只箭前多停留一会儿。
在叶独息九岁生日时,席夏把这支箭拆解了,其中的箭羽放在装有叶独息和席夏小人的水晶球里,送给了叶独息。
而现在这箭羽又被叶独息单拎出来,做成了耳饰。
如今灰蝶鸟早已灭绝,它的羽毛变得千金难求,像叶独息这样把它整天露在外面的还真没有。
叶独息面上挂着温和斯文的笑,“叶家生锈的鸟笼可留不住它。”
席夏也笑出声,给叶独息绑了个低马尾,他手残,只能将就着用,幸好有叶独息的脸顶着,独成一派风流姿态。
叶独息絮絮叨叨告诉席夏这几年他身边发生的事,安抚席夏对多年未见的紧张,仿佛几句玩笑话,就可以概括得了叶独息的三年。
但席夏最怕,叶独息在叶家受了苦,他却无能为力。
三年,叶独息都没联系他,这都没关系,席夏从来没有因此怨恨过,他巴不得叶独息能撇清关系,在叶家过得好一些。
不就是穷一点嘛,挨挨这么多年,也还是过来了。
不就是不准射箭嘛,想想和司酒酽一样也不错,以后老了,说不定还能扛着一把老骨头和叶独息比一场。
名字就叫,鬼才与天才的百岁再赛。
席夏被自己的离谱想法逗笑。
其实他知道,两人见面,如果有一人不想,那便是天各一方,很难再遇了。
叶独息一边说一边观察席夏。
他的夏夏。
鲜活而热烈的夏鸟,现在却因为外出闯荡,掉落了不少美丽的羽毛,变得奄奄一息。
“这把弓你还在用吗?”叶独息看见席夏放在储藏室门口的长弓。
席夏蹦跳过去,拆开弓卷,露出弓弭处的刻字——X。
席夏:“我一直在用。”
这把弓是叶独息制作的,在席夏赢得第四次青年大赛时,叶独息送的。叶独息在当叶家继承人时就想亲自制作两把弓,于是请了弓师来教,但由于家族事务太多,叶独息一直没有时间,这一等就是叶独息下台,才得以有空制作一把。
叶独息抚摸细心保存的长弓,然后用眼睛丈量一番,摇头,“这把弓已经不适合夏夏了,我给你做个更合适的。”
席夏在叶独息身边扭捏几下,像是倦鸟归巢,脑袋搭在叶独息肩上,细嗅颈边温香,“对了,独息,我最近有个烦恼。”
叶独息闷笑,“嗯,我在听。”
席夏用头蹭蹭他的脸,把伍味做的事告诉他,强调了他看见伍味在他的盒饭里下药的事。
叶独息:“是不是有误会。”
席夏捏紧叶独息的衣袖,“我亲眼看见他给我下药!”
叶独息眼神微沉,“已经确定了?”
席夏:“我不知道,我背地里去看过他那瓶药,里面是芝麻,但是……但是他没理由带一瓶芝麻进去。”
叶独息:“没有证据啊……”
席夏突然抬头,眼里满是慌张,“可是他骗我!他骗我那瓶芝麻是他特意带来的!工作人员说了今年新改规则不能带任何入口的东西,他没必要因为一瓶芝麻骗我!”
叶独息有些意外,看到席夏神经瞬间紧绷,立马把他抱住,“我会调查这件事,你这段时间先别和他接触。”
席夏听完才放松脊背,在叶独息怀里轻轻点头,叶独息用手揉了揉他的卷发。
等席夏休息后,叶独息才从席夏家离开,坐上已经在门外等待多时的汽车。
“家主,现在回夏家吗?”
叶独息点开伍味发来的消息,蓝色的瞳孔渐显冰凉,“嗯,把伍味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