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霖醒来之时,发现身旁之人正侧身托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宠溺意味。
瞥了她一眼,李鹤霖便背过身去,不搭理她。
“尊师,想赖床吗?”
“你还不更衣么,早朝怕是要迟到了。”李鹤霖扯了扯被褥,发问道。
“不急。”余念绕到床角,轻手轻脚地下床,想着让李鹤霖再多睡一会。
见了李鹤霖睁着双大眼看着她,她顿觉自己的举动有些多余。
“尊师既然醒了,就起身吧,徒儿命人传早膳。”
“不必了。”
见她拒绝的十分干脆,余念顿了顿,询问道:“尊师是要出宫?”
还未等李鹤霖接话,她自顾自地继续道:“今日您怕是无法出宫了。”
闻言李鹤霖蹙了蹙眉,将被褥一掀,坐起身来:“怎么,如今我连出宫的自由都没有了么?”
“我只答应了会长留宫中,担下公主师这一名号,旁的,你不要得寸进尺。”李鹤霖抱着胳膊,眸中覆盖上了一层寒霜,“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徒儿当然知道。”余念看向她的目光坚定无比,“我说过,我会帮助你报仇。”
李鹤霖冷笑一声,一脸嘲讽地盯着余念这张为了赢得她的信任而泛红的脸:“不要乱作承诺,帮我报仇?难不成你能够做到杀死自己的父皇?”
余念一步未退,看向李鹤霖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执着:“为什么不能......只要能帮尊师报仇......只要尊师高兴......”
“闭嘴!”李鹤霖不过随口讥讽,谁料余念真敢说出弑父这大逆不道的话语,“你疯了,敢说这些话。”
为什么不能?父皇?他有当父亲的模样么......余念本就对她这位父皇放弃了幻想,但她仍然住了嘴,因为尊师生气了,尊师不爱听,那她便不说了。
见状,余念忙换上一副笑颜:“尊师别生气,徒儿不过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不过,我许下的承诺,必定不会对食言,可惜尊师不信。
“今日徒儿让你留下,只因早朝之时,父皇定然会传召于你。”
李鹤霖眼中掠过一丝犹疑:“传我做什么?”
“让你成为御林军的教头,如何?”
话毕,李鹤霖感到心中一紧,两人目光交汇,皆想从对方眼中读出些什么,但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对方的面容。
其实从入皇宫的那一刻起,李鹤霖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能够瓦解皇党势力的最佳路径,便是控制这御林军,她还在思忖如何行动之时,余念仿佛与她心灵相通一般,径直将解决办法呈现在她的面前。
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总不会是真想为我报仇吧?这......不可能吧。
一定另有图谋......
“我若成了这御林军的教头,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余念脱口而出道:“为了让你的复仇之路不再如此艰辛,总要有个人支持你啊,尊师。”
毫无征兆地,心尖一酸,李鹤霖感到面部有些颤抖,她却无力阻止。
见她的神色不太好,余念下意识以为李鹤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她不想让尊师再次远离自己,便立马故作轻松起来:“咳,好了,我乱讲的,让你当上教头,我自有一番打算。”
“若尊师你能将这御林军收入囊中,那亦是在助我在这场夺权的漩涡之中取胜。”
李鹤霖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咽下,随即她默默开口:“你......想入主东宫?”
听她如此一问,余念偏过头去。
“......是,我一定要成为大梁之主。”
为了给尊师报仇也好,为了自身不再被欺压,又或是为了黎民,她必须要争取,这是一件就算尊师不支持也必须要做的事。
“......嗯。”
嗯?尊师这是在支持她做得决定吗?她立马回过头去,李鹤霖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走吧,别耽误了早朝。”
李鹤霖直到听得余念的脚步声全然消失,她才缓缓转过身,不知何时,她已红了眼眶。
她的步履变得有些虚浮,扶着床柱蹲下身。
她紧咬着下唇,努力抑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可这种程度的抑制无济于事,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再也无法保持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样了。
眉间颤抖,双手紧握成拳,将指甲深嵌入掌心,她试图用疼痛掩盖下心中的动容与流泪所带来的哽咽。
还记得上次哭泣的场景,那时母亲还在,父亲还在一旁抱怨母亲对自己过于严苛。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么一个小丫头如此轻易的打动,从没有人愿意单纯地站在她的身边,不是等价的交换就是威逼利诱,而余念告诉她,总要有人支持自己,报仇之路不必孤身一人。
李鹤霖觉得自己醉了,不清醒的很,可......这又如何呢,就放纵自己一回吧,就算这一切都是骗局也无妨,做一场美梦吧,明日再醒也不迟。
太和殿前,华表屹立,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身姿笔挺,整齐排列与殿外等候。
只听得高声唱和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余念站于队伍的前方,与几位皇亲并排。
如往常一般,几位重臣将赈灾事宜与边防部署逐一列举并提议,而队列前的几人神色各异,却并未当这出头鸟来个先声夺人。
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余念向宁王递去了一个眼神。
“启禀陛下,如今边关任然形势严峻,又因先前的不愉快,这些个边陲小国抱团取暖,屡次挑衅我大梁,虽说我大梁兵力雄厚,但仍然不可轻敌。如今强悍兵力皆派往边关,臣弟以为,宫城之中的兵力也需加以培植,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了。”宁王出声道。
冕旒遮目,看不清主位之人的神色,只听得他不咸不淡的一句:“无需担心,朕自是重视这御林军的兵力,再者,马逸尘如今不也担了训练军队的责任么?”
闻言,余念手持笏板,向前一步。
“回禀父皇,马将军终是......摄政王的得力助手,公务繁忙,不常在军队,这怕是对御林军的实力提升有所阻碍。”余念故意强调起马逸尘与余冀的亲密关系,她知道这是皇帝最介怀的事。
“那......涟安有何解决之法?”主位之人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儿臣有一能够协助训教御林军的不二人选。”
“是何人?”
“儿臣的尊师,樊笼家主,李鹤霖。”
此话一出,身后众臣开始议论纷纷,大约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樊笼家主实力强悍,另一方认为樊笼家主终是江湖中人,朝中要任不堪托付。
当然还有那些一言不发的,默默看向前排之人,等待自党的指示行事。
余冀挑了挑眉,感到这一提议出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他神态自若地偏过头,对上了余念没有丝毫温度的双眸。
见他看向自己,余念淡淡地扯出一抹笑,笑不见底。
“摄政王,你怎么看?”梁帝并未正面应允或是反对,只是将矛头抛给了余冀,自己全身而退。
“臣弟认为,此提议极好。”说罢,他回以余念一抹微笑,夹杂着暗讽。
余念垂眸,瞧了瞧自己空荡荡的腰间,那把尊师赠予的匕首应着上朝便卸了下来。尊师,你不会抛下徒儿去协助余冀的对吗......
“传公主师李鹤霖------”
随着传唤声,李鹤霖大步走向殿前,她身着一袭暗袍,束起发髻,几缕碎发随风轻浮,更衬起不羁之姿。她的身姿挺拔,每步皆沉稳有力,非习武之人不能有的还有她那锐利似刃的目光,眉眼凌厉无比,不像是个混迹江湖的顶级刺客,倒像是个驰骋沙场的青年将领。
原本骚动的队列声响尽数消失,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目送她走向前方。
“众卿可有异议?”主位之人向下望去。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直到宁王领头回禀:“臣弟无异议。”,便听得周遭齐齐出声;“臣无异议。”
“传郑旨意,册封李鹤霖为御林军总教头。”
李鹤霖抬头,对上了主位之人被冕旒遮掩的双眼,离得很远,看不真切。她攥紧双拳,叩头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额头碰上了地面,冷冰冰的,亦坚硬无比,得到应允后,她抬起头,便发觉一旁的余念正瞧着自己,她对着李鹤霖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此番进宫,终是干了点正事了,李鹤霖心中默念。
余念拒绝了步辇,陪着李鹤霖,两人肩并肩一齐回宫。
一路上余念叽叽喳喳个不停,试图与她答话,而李鹤霖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向前。、
余念又感挫败,是不是早间的话惹尊师不高兴了,她不禁开始责怪起自己嘴太笨,总惹尊师不悦。
她只得一路跟在李鹤霖的身后,直至公主殿。
看来今晚,只能一人度过这漫漫长夜了。
谁料李鹤霖停下了走向偏殿的步伐,径直地转向公主殿,一脚踏了进去。
嗯?见状余念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