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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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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实验楼安静得近乎压抑,只有三楼的冷光灯依然倔强地亮着,电脑风扇嗡嗡作响,试剂仪器滴答作业,这些机械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

许天星独自坐在二号平台前,戴着降噪耳机,一边敲实验日志,一边做数据录入,显示屏的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眼镜片后的眸子专注而冷静。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开门声,清脆而突兀,打破了凌晨实验室的宁静。

顾云来穿着简单的深灰色连帽卫衣走进来,头发略显凌乱,与白天那个西装笔挺的精英形象判若两人。他手里拎着一杯冰美式,另一只手随意插在裤兜里,目光不经意间就直接落在了背对门口的许天星身上,带着几分意外与探究。

“你还在?”他的声音比白天柔和了几分,缺少了那种公事公办的锋利。

许天星没有抬头,手指依然在键盘上敲击,声音冷淡得如同冬日的冰面:“录数据。这个时间点你也来,是准备突袭审查?”

顾云来轻轻挑了挑眉,唇角微扬:“我说过了,项目监测模块是我在跟。”他走近几步,眼睛扫过屏幕上的数据流,“昨天的参数有异常。”

“你不在临床,干预得太多。”许天星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防备。

“我不干预,明天你的床位数就被调走了。”顾云来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但那语气却偏偏带着种懒洋洋的威慑力,仿佛在暗示这不是玩笑。

许天星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直视顾云来,冷冷道:“你一直都这么喜欢仗势欺人吗?”他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不加掩饰的排斥。

顾云来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么直接的质问。随即他笑了,但笑意未达眼底,语气却不再玩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没有误解。”许天星说,肩膀微微绷紧,“只是看得清楚。”

“你看得清楚什么?”顾云来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像是被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

“你这种人。”许天星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字字如刀,“拿着资本砸项目,在科研会议上讲的是ROI和竞品定位,对待医生像对待程序员,觉得我们应该配合你,把人命量化成模型算法里的一段曲线。”他抬眼直视顾云来,“你不在一线。你不会懂。”

顾云来又想起那天他在会上说的话,沉默了一下,表情难以捉摸,声音缓了些:“我不是不懂,只是你总觉得,我不配懂。”

他走过去,把手中的咖啡放在桌边,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上那一串被许天星删掉的异常标注,“你把这几个点全剔掉,是怕被算法判成误报?”

许天星没回答,但手指微微收紧,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用的这个模型,最早的雏形,是我从我姥爷的心率报告里提出来的参数吧?”顾云来忽然说,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在谈论个人伤痛。

许天星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向他,眼神首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顾云来本身的声音就很有少年气,这时候没有刻意的情绪渲染,倒有点像个大学生:“他早年有突发性房颤,我那年在波士顿读博,离得远。凌晨三点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已经进了ICU。医生说,如果家属提前半小时发现异常,也许能早一步抢救,所以你觉得我只是富二代、资本代表,你随便。但这个模型,我写的时候,是希望能让另一个像我姥爷那样的人早点被救回来。”

他的指尖缓慢地摩挲着咖啡杯边沿,像是在用这个动作把情绪摁住,神色始终未变:“我确实有私心。你是医生,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妈现在也有这个症状。按照遗传几率,我过了五十岁,也许会重蹈他们的命。”

实验室的冷光灯将他脸上的阴影拉得极淡,白得几乎冷酷,却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深邃,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执念。

许天星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终究没说话,但态度似乎软化了几分。

顾云来轻轻耸了耸肩,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微笑:“你讨厌我没关系,但你别否定我为什么做这件事。”

他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实验室里。

走到门口时,他顿了顿,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坐在电脑前的许天星。“许医生,你到底是讨厌我什么?”声音里带着真诚的困惑,少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许天星低头收起文档,语气淡淡:“你总是笑着讲话,我就很难信你认真。”他说这话时没有看顾云来,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自己身上。

顾云来愣住,像是被这个意外的回答击中了软肋,一秒后,他忽然轻笑了一声,但这笑声里却有几分自嘲:“那我不笑了。”说完,他转身走出实验室,留下一室沉默与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气。

凌晨两点半,急诊抢救室依旧灯火通明,许天星颤抖着脱下沾满汗水的乳胶手套,丢进垃圾桶时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他的手术服下摆已经湿透,汗水在背后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脸上的汗珠还在不停地往下滚,混合着疲惫和紧绷后的释然,他靠在洗手间冰冷的瓷砖墙上,深呼吸了好几次,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一点点归于平静。

那个男孩,救回来了。

十七岁,正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纪,没有明显心脏病史,送来时心电图有异常,但院里引以为傲的AI模型冷冰冰地判断为“中度风险”。

急诊初筛差点让他像普通感冒患者一样等在外面的长椅上,是许天星,坚持开了绿色通道,连夜做了室壁运动监测,才发现那颗年轻心脏里潜伏的致命心律失常,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如果晚一步……”许天星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不敢继续想下去。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孩子可能连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都看不到,而他妈妈棕色的眼睛里只会剩下无尽的悔恨和空洞。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笨拙地点燃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刺激让他的神经稍微舒缓了一点,烟雾缭绕,混杂着浓重的酒精味、刺鼻的消毒水,还有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你今天抽得比平时还凶,手都在抖。”

身后传来顾云来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许天星的思绪。

他没有转身,只是往旁边挪了半步,默许了对方的靠近,这个小动作,在他们针锋相对的这段时间里,简直像是一场革命。

顾云来今天没穿那身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那身让许天星看了就火大的资本家制服。深灰色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一身黑T恤紧贴着精瘦的身材,头发也不像往常那样一丝不苟,有几缕不听话地翘着。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疏离,终于多了一些的疲惫和人情味,像是卸下了面具。

许天星余光瞥见顾云来眼下的乌青,心里莫名的想起他之前说的那些话。

“我从监测平台看到你那边数据猛地跳了。”顾云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判断得很快,换了其他人,可能会采信系统建议,让那孩子等到早上。”

许天星叼着烟,指尖还有些发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疲惫和倔强:“靠的不是你那个引以为傲的模型,靠的是经验。”

顾云来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反驳,他沉默了几秒,深邃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顾云来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带着许天星从未听过的坦诚,我今天倒希望它识别不出你看到的问题。”

许天星终于转头看他,眉头微蹙,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吹嘘你的AI多么先进吗?”

“因为那意味着,它还不如你。”顾云来看向许天星布满血丝的眼睛,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苦涩,“但也说明,你一直都站在它该到达的地方,我们费尽心思追赶的,不过是你已经站立多年的高度。”

他顿了顿,低头笑了一下,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眼角的细纹刻下了深深的沟壑:“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羡慕你能直接用双手挽救生命,而不是隔着冰冷的屏幕和数据。”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许天星心里那潭死水,他没说话,只是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暂时挡住了他眼神里翻涌的情绪,惊讶、困惑,还有一丝他不愿承认的释然。

“那小孩的妈妈刚才在门外哭了好久,”顾云来继续说,声音里有着许天星从未察觉的温度,“她抓着我的手,泪流满面地说谢谢你们的系统救了她儿子。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许天星转头,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声音里的尖刺少了几分:“你怎么说的?”

顾云来注视着他,目光清亮而坚定,像是穿透了那层职业性的冷漠和防备“我说,不是系统救了你的儿子,是医生。”

四目相对,走廊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张力,不是他们往常针锋相对的火药味,而是某种新生的、脆弱的理解。

这一次,许天星没有像往常那样回避顾云来的目光,也没有用惯常的冷淡和嘲讽筑起高墙,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挂着完美笑容,说着冠冕堂皇漂亮话的人,忽然觉得那层富家公子的坚硬外壳,好像出现了一丝裂痕,露出了里面鲜活的、有血有肉的人。

许天星吐出白烟,低声道:“你比我想得……认真一点。”

顾云来笑了笑,不是那种商业化的、精心计算的笑容,而是一个真实的、带着疲惫的微笑,像某种被看见后的放松,“你不只是急诊室最冷静的医生,还是最不好说服的合作者,我见过的最固执的人。”

“你少说话就好说服了。”许天星回了一句,声音带点沙哑的倦意,眼角却微微上扬,近乎一个隐藏的微笑。他没有拒绝顾云来并肩站着的姿态,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妥协。

急诊室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走廊的宁静。许天星本能地绷紧了肌肉,但顾云来先一步伸手拉住了他的小臂。

“今晚到此为止,”顾云来的声音出奇地坚定,“我会让值班医生处理,你需要回去睡觉了。”

许天星想要反驳,但一波突如其来的疲惫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力气挣脱顾云来的手,那只手掌的温度比他高,贴着他的手臂,带着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那一晚,医院天光未亮,两个曾经势不两立的人,就那样站在急诊外廊,沐浴在相同的月光下。

一人疲惫地叼着烟,一人握着早已冷却的咖啡,身后是抢救室不眠的灯光,眼前是即将到来的黎明。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冠冕堂皇的理论,只是第一次,肩膀并肩,呼吸在同一个频率里,像是在医院这个战场上,终于找到了彼此共同的立足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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