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才几天,你们就谈上了,你在医院里都病成那样了还能找到个对象,你开玩笑吧。”宁海的世界观有点崩塌,“而且你不是对恋爱没兴趣吗,怎么突然搞了个闪恋,受什么刺激了?”
“等等。”庄渚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是说我和梁闻渊才认识几天吗,可是我们已经恋爱了一年多了。”
“啊?”这回宁海又愣住了,“他就是你合租室友,什么恋爱一年了,你哪来的这段记忆,不是,你失忆了然后......?”
宁海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了,感慨道:“你这大脑,还挺会找对象的。”
“所以说,我和梁闻渊是合租室友。”庄渚玉平静地说出。
“对啊。话说,你不会感觉到震惊或者奇怪吗,怎么觉得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宁海问道。
“不是。”庄渚玉也不知道怎么说。
但他现在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怪不得自己和梁闻渊之间的相处那么陌生,不像情侣。怪不得他对和梁闻渊恋爱这件事情一点感知都没有,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唤不起熟悉感。
“还没吃饭呢?听说这家温泉不错,你试过了吗,怎么样。”宁海扭转话题,觉得一直探讨这件事情是很尴尬的。
“不吃了。”庄渚玉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不吃啦?”宁海手一顿,“你喜欢吃什么,我待会给你送过去也行啊。”
“不用管我。”庄渚玉摆摆手,走到远处依然在打电话的梁闻渊身边,静默着等他打完电话。
其实在打电话的途中,梁闻渊就已经看见了宁海,也看见了他们在交谈,从庄渚玉皱着眉的动作就能看出他已经知道了事情全部。
他当然想过阻止事情的发生,比如把宁海支走,把庄渚玉带到别的地方。只要他想阻止,就一定可以阻止,他有的是手段。
但这样会利用一个又一个谎言,他不抵触说谎这种事情,毕竟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说谎的对象是庄渚玉,他不敢这样,也不想这样。
“我们谈谈。”庄渚玉面容带笑,看不出他具体的情绪如何。
“嗯。”梁闻渊的语气也淡淡的,“在这里谈么。”
“回酒店里。”庄渚玉走在他面前。
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坐在相隔甚远的位置,和半小时前跑温泉的距离很相像,不过当时庄渚玉正在触碰梁闻渊的身体,分析身体上每一部分的肌肉。
而现在,他们在谈论“假情侣”这件事情。
“是那样吗?”庄渚玉唇角弯起,问道。
“嗯。”
“抱歉,我的大脑记忆出了错误,把你认成了我的男朋友,这些天来给你造成了麻烦。”庄渚玉用官方客气的措辞作为开场白。
梁闻渊沉默半晌,像签合租合同那天一样,双手交叉,直视了一下庄渚玉,说道:“没事。”
“我细数了一下,应该挺为难你的,你不用放不开,无所谓的。”庄渚玉笑笑,“但是我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地方,我拥有的东西,你又不需要。”
不,非常需要。
梁闻渊垂下眼睛,大拇指摩挲了下,说的却是反话,“你不用补偿我,我也没觉得有什么。”
“首先,你工作很忙,应该挺占用你的时间。第二,我们只是刚有一面之缘的合租室友,却让你扮演这么高难度的角色。第三,......”
梁闻渊没想到庄渚玉竟然会先反思自己,向自己道歉。他的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过了那么多年,庄渚玉还是那么好,会为别人考虑,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哪怕,对面这个人是个内心阴暗的卑劣人士。
他没有讨厌自己,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当初在医院里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庄渚玉早晚会发现的。
太好了,庄渚玉没说讨厌自己。
但残酷的是,他发现自己想要更多。
庄渚玉和不熟的人交谈会清楚列出一二三点,直白了当表明事情,这又一次刺痛了梁闻渊。
这代表着,他和庄渚玉又成为了陌生人。
最多是有过一段虚假情侣经历的陌生人。
而这段经历,会在不久之后就完全磨灭掉。
“所以,在医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会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其实你当时可以直接说,这是个误会的。”庄渚玉用的是陈述句,但梁闻渊却听到了其中的质问含义。
这和在泡温泉时,庄渚玉问出“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有异曲同工之处。
梁闻渊突然惧怕他的眼神。
“我们合租的时候,你提过一条要求。”梁闻渊补充了句,“你是病人。”
“我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你拍照片或者录音了吗?”庄渚玉客观谈话,仿佛是这件事情的第三方,他依旧带着笑。
铃兰和鸢尾花混杂的香水气息飘来,梁闻渊原本想说“没有”,可他在此刻实在不想撒谎了,乖乖把手机拿出来,翻到庄渚玉随手写的那份合租要求给他看。
“你竟然还留了这个,挺严谨的。”因为看起来就像废纸,庄渚玉道。
梁闻渊双手握得更紧了一些,这些东西,他当然会留下来,好好地保存起来。
庄渚玉大概知道自己提出的是什么要求了,避免自己晕倒在公寓而无人发现,他侧过头,发尾还有些湿,干净的眼睛凝望着梁闻渊,“但我在合约提的要求,好像不需要你做到这个地步。”
对上眼神,梁闻渊的情绪只剩下心虚。
暖气的温度较高,庄渚玉脱掉外套,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总之是非常麻烦你了,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如果你需要我弥补什么,我尽量会给。”
梁闻渊的思绪又变得很乱,他听不进去庄渚玉在说些什么。
结束了。
他突然开始后悔今晚没有喝庄渚玉递的那一杯酒,他甚至不知道是喝对,还是不喝对。
他不能接触酒精,一旦接触就会失去理智,暴露本性,喝的越多就越失控。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不管是心跳反应,还是性.欲方面的高涨。
不,庄渚玉肯定不会喜欢真实的自己。
“我不需要什么,只是觉得当时的你需要帮助,也希望你能够尽早恢复记忆。”梁闻渊说道。
“谢谢你,梁闻渊。”庄渚玉弯了弯眼睛。
庄渚玉突然的疏离让梁闻渊觉得心如刀割。
门铃声响起,庄渚玉率先望过去,起身准备开门,“这么晚了还有人过来,不会是宁海吧,还是你联系了谁过来?”
等梁闻渊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门打开,送货上门的人笑容满面,“先生,是您预定的鲜花吗,已经送到了,希望您生活开心。”
庄渚玉转头诧异地看向梁闻渊,小声问道:“是你买的吗?”
梁闻渊点头,内心破碎。
“谢谢。”庄渚玉关上门看着手里的一束花,花材选用的是无花粉的,花蕊也都被去除干净了,外面有一层厚厚的花罩,压根不用担心花粉过敏的情况。
“演的还挺全套的。”庄渚玉提着花放在桌子上,“你是个挺好的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你细心、耐心、很会照顾别人,也很能够迁就别人。”
“抛去别的不说,你应该是一位很优秀的伴侣。”庄渚玉手指抚过亚克力花盒。
梁闻渊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口袋里还放着戒指盒,那天董斯洺手指上的戒指给了他启发。
过纪念日的时候可以买戒指,但现在不需要了。
“那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合租的事情?”庄渚玉重新坐下来,“我给你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那我搬出去吧,回去之后我会尽快,那间公寓挺好的,如果你也不想住了的话,那房租和违约金都由我来支付。”
“不用。”梁闻渊挽留的语速很快,“你不要搬出去。”
庄渚玉露出疑问的神情。
“能找到一间满意的公寓挺难的,你不要搬来搬去了,我的租房需求没有那么高,我可以搬走。”
庄渚玉弄懂了他的谈论逻辑,神情放松了下来,“我不是说谁必须要搬走的意思,找到满意的公寓难,找到合适的室友也很难,我们也没有发生什么调和不了的矛盾,对吧。”
“你是说,我们还可以一起合租?”
庄渚玉不懂他语气里莫名的喜悦是怎么回事,可能他也和自己一样,急需一位合格的室友吧。
“如果你觉得尴尬的话,我们就结束合租关系。”庄渚玉继续解释。
“不,不要结束。”梁闻渊的语气里透着一丝请求。
“好,那就先这样。”庄渚玉将外套放在臂弯,“我再去订一间,早点休息。”
“你在这住......”梁闻渊话没说完,庄渚玉就打开门要离开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望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花,“差点忘了,如果落了什么东西在这里,你帮我带回公寓。花,我就不收了,谢谢。”
就像庄渚玉说的那样,他要是喜欢,冒着过敏的风险也会收下花,但如果不喜欢,他一定不会收。
他的疏离客套表现得太明显,梁闻渊早都知道的。
“你还没想起来啊,医生怎么说,还好丢的只是几年的记忆,你忘记了我我一点都不伤心的其实。”宁海给庄渚玉打电话。
庄渚玉此时在办理房间,“想不起来也不重要,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啊,我正好捎你一起回去?”宁海问道。
“好,谢谢。”
“用不着谢......”宁海欲言又止,想问他和梁闻渊的事情最后怎么处理的,但听这段简短的对话,也没什么必要问了。
站在电梯里,这些时日里和梁闻渊相处时变扭又奇怪的疑问被解决了,梁闻渊表现得很被动,也比较冷漠沉闷,但他有些时候,眼神里的关心和担忧的确不像假的,那不是演出来的。
何况,他也没必要演到那个地步。
而且,他似乎对自己的一些事情较为了解。
很矛盾。
“叮——”电梯到达,庄渚玉找到新订的房间,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
再次淋浴了一遍,他脱掉衣服站在浴室里,热气翻腾,突然有些缺氧,庄渚玉扶着冰冷的墙,又出现了轻微不适的症状。
应该是泡温泉的时间过长,现在又洗澡的原因,他身体弱,也正常。
面颊出现不正常的红晕,头也开始晕,和那天在酒店时出现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很快,手臂上就起了小红点。
难道他泡温泉也过敏?
他最后是怎么痊愈的来着?
好像是抹了外用的过敏药膏,但是药是梁闻渊购买的,他也不清楚具体叫什么名字。
算了,忍忍就过去了。
盖上被子,庄渚玉把自己裹得很紧,眼睛紧闭,身体开始发凉,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小时候他生病,家里没人,只有自己。不敢出去买药,更不敢去医院,只能缩在被子里把病熬好,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他都习惯了。
随便在手机上买了支过敏药,送来的速度很快,他拆开包装盒,抹在过敏的地方。
凌晨一点,症状不仅没好转,还蒸得越来越烫,后背上起的红点逐渐痒了起来。
好难受。
经历过上次梁闻渊的精心生病呵护后,他开始怀念梁闻渊的关照了。
但已经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情,再去打扰他,不应该。
翻来覆去半个小时,他坐起来,发消息给了梁闻渊,问他上次过敏药的名字是什么。
等待的过程中,他抱着床上的另一个枕头,不知道为什么,抱着点什么似乎能够缓解他内心的空虚感,也不再那么心乱如麻。
梁闻渊很快回了消息,还弹了电话过来,铃声响起,把庄渚玉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睡?
庄渚玉只疑惑了两秒,接了电话。
“你在哪儿?是不是又过敏了。”声音急促,带着遮掩不住的担心着急。
“嗯,不知道什么原因。”庄渚玉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告诉我房间号,我带了药,过去找你。”对面窸窸窣窣的,似乎是在换衣服。
庄渚玉说了自己住在哪一间,心想他的确很细心,还能记着带过敏药这种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