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中文

繁体版 简体版
七三中文 > 被恶鬼盯上以后 > 第8章 chapter 8 反派

第8章 chapter 8 反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入秋是相对和缓的过程,和往年一样,市里先浇了场雨。

雨停时还是午后,翟和朔窝在桌前,打了个寒颤。

闫裴周和他搭话,选的话题无聊透顶:“我见过很多人。像你这样不怕死甚至还渴求死亡的,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翟和朔表情淡淡:那你可以猜下,我是不是也曾对未来怀有希望,答案保留,你不用听。

会变成现在这样又不是他自己想要的。

天生的一些因素固然有影响,但会长成什么模样说到底不可能与遇见的人和事无关。他压下喉间的不适,仍然用意念向闫裴周释放信号:做个好鬼?放过我。

闫裴周没听见,注意力全在他过去画的那些册子上。这只鬼不明白大多数人在学生时代作文题目被念到时会羞耻的道理,饶有兴致地读着扉页上的文字:“人类死法图鉴。”

“……一百种死亡方法?后面划掉了,应该也是很有趣的东西。”

翟和朔听得脑壳子轰轰响,硬着头皮纠正他:是速写素材。

闫裴周倚在书架旁,而他坐着,原本他在身高上就差了闫裴周一截,现在这种高度的落差拉得更大了。这个角度望过去,他看不到速写本上的内容,但毕竟是曾一笔一划创造出来的情境,多少还有点印象。

他记得这本册子,里头有现实一点的坠楼慢镜头、主角在水里闭上眼睛的大图,也有屠龙反被龙屠的骑士的设定和蛊毒发作的少年将军。简而言之,这些东西是他中二病时期的各种幻想。

现在回头看,这些死法千奇百怪,能集齐于一册实在不容易。

全部整理出来开个专题发布的话会发财吧,他想,自然流量绝对足够,如果不因猎奇而被举报的话。

但这些闫裴周都没有提。闫裴周只是夸他的画,说他黑白灰用得多,眼睛看着不容易难受。

角度和他迄今为止所有的读者都不一样。

这本硬壳的画册闫裴周看得很细。有几页故事性更强些,闫裴周盯着看久了,发现了画面的共同点:画里的人物全部没有面孔,五官都被隐去,只剩下最基本的一个轮廓。

鉴于这些本子明显是私人物品,闫裴周先入为主,将它们定性为翟和朔的日志一类。

是你吗?不太好看。

他摇摇头,将那些旧物塞回了原处。

这鬼翻动厚薄不一的本子时,翟和朔就睁着眼,安静地旁观了全程,没有抗议。

闫裴周对他的那些垃圾作品倒很尊重,起码比对他要尊重得多。

这种时候又装得像只好鬼了,翟和朔闷闷地想,倒好像闫裴周才是不懂拒绝的好好先生,他反而是那个姓坏的人。

一晃眼的工夫,闫裴周不知又飘到哪里去了。不用见鬼,刚好合了他意。翟和朔推了门到阳台上透气,被门边的花盆绊住,一个趔趄整个人差点扑到栏杆上去。

今天挡了他路的是盆虎皮兰,怎么到阳台上的翟和朔记不清,反正碰上他就不可能被养得很好。事实也是如此,这盆虎皮兰的白边已经发黑,这两周他都忘了浇水。

这么一摔,翟和朔突然忘记自己出来是要做什么了,干脆在旁边坐下,去碰栏杆上要掉不掉的雨水。

……

嘎啦。阳台门被拉得大开,玻璃同底下滑轨做了漫长的寒暄,伴着刺耳的摩擦声,闫裴周出来了,看见了坐在地上的他。

“原来你在这里。”

翟和朔低着头,蘸着雨水画星星。

闫裴周开始是弯下腰来直视他,没看出什么,后来换了策略,和他一样在边上坐下。

好挤。翟和朔嫌弃着,还是给鬼挪出了点位置。

闫裴周在更靠近墙的一边,他刻意留了些距离,头偏向阳台的另一侧,视野便没被闫裴周占据,只看见附近的建筑、花草,主干道上积水反光,车过时那片光就散得干净,全被吞进高高低低的底盘里。

快到晚高峰时段,灯没亮,路上的车已经明显多起来。栏杆的缝隙里,车和风一起流动,生生不息。

一切都在运动,车是人是,半空中的尘埃也是,生活不被允许暂停。

“有什么特别的?往常下面的风景也是这样。”闫裴周不明白。

他去拨一旁枯黄的叶片:“因为今天下了雨?”

不是。别瞎猜了。翟和朔没好气地应,彻底扭过头去:我就是喜欢看,连这你都要管吗?

闫裴周再见到他转过来的脸时,忽觉空气凝滞,翟和朔脸上流动的水痕是唯一一个时间并非静止住的证据。

翟和朔正面无表情地掉着眼泪。温热的液体和他冷漠的表情叠加在一起,其实是很好笑的场景。

但闫裴周知道这时候不该笑。他迟疑着,遵从本能反应伸出手想将它们抹掉,被躲开了。

翟和朔不愿意让他碰。

今天的闫裴周不比昨天,已经明白这一整个连续的动作过程应该称为什么。翟和朔的漫画里有类似的场景,他早上才看过。配角难过了,被伤害了,清澈透明的液体溢出来些,反正这时候要有另一个角色出场起安慰作用的,无论主角配角。

然而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他,一只恶鬼,全剧最大的反派,没有之一。

这就很麻烦,反派应该威胁恐吓,让人立刻停止不讨喜的行为。而他好像不那么乐意做这种事。

“……你不要哭啊,”他有些慌了,故作镇定从屋里扯了几张纸回来,一股脑塞进翟和朔怀里。

翟和朔抽出其中一张糊到脸上吸水,收下了他五分之一的好意。

闫裴周发现有哪里不对了。事实上翟和朔的感受就是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人类又不会因为掉几滴眼泪就脱水死掉,但一看见这种表情,他牙齿就变得酸软,喉咙也干得发慌。这种感觉又算怎么一回事?

要怎么哄。

闫裴周不懂得何为安慰,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安慰,但行为先于意识调控,他的手已经无意识地抓住了翟和朔的手。

一只脆弱的很容易溢出血来又偏偏创造过很多奇迹的手。

他抓紧了,看翟和朔没什么反应,也可能是没反应过来,当下便决定小惩大诫,张口咬了下去。

后来他想,也许是这时翟和朔的脸太湿了,他预判出不太好亲,于是才转向了另外一个目标。

……

翟和朔懵了。

他的手很快被放开,和被捉住前相比,面上唯一的变化只是多了个新鲜的咬痕。

闫裴周没有尖牙,也不是吸血鬼体系出身,所以没在他掌心里钻出两个齐整的血洞,只留下擦也擦不去的潮湿的感觉。

以痛易痛。

他气得想笑,想骂闫裴周是不是有病,话没蹦出来先意识到这不该是个疑问句,闫裴周就是病得比他还丧心病狂还不可理喻。

手心黏黏糊糊,分不清是究竟汗水还是幻觉,爱情线和生命线交叉的地方正好是咬痕的中心。翟和朔忽然就无话可说了。

在他的见证下,闫裴周发明了一种全新的治疗方法。这只鬼一咬,那些他无法言说的压抑情绪就从凹陷处逃出来,再不见踪影。

于是他忘掉了怎么掉眼泪,也忘了应该骂闫裴周有病,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看起来就像被角落里那株将死的虎皮兰附身了,动也不动,根扎在瓷砖中心。

闫裴周把他的状态理解为阳台上有比自己还不干净的东西。

“你不适合待在这里。”闫裴周说,语气半是命令半是商量,要他回到更适合发呆的房间里去。

翟和朔很听话。像个木偶任他提起四肢,拎到屋里,然后脱了鞋袜安放到床上,甚至两只拖鞋还是自己主动抖掉的。

棉被从床尾抱过来,他堆到翟和朔身上,尝试复制漫画里男主的台词:“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骗人的。翟和朔闭了眼嘲讽,嘴角微微向上钓起:只是剧情需要而已。……像你这样聪明的鬼居然也会信。

闫裴周无视他的意见,念了下一句:“快睡。”

这一句不像上一句那样僵硬,因为他的脑回路终于神奇地和主角搭上了,能理解说话者发声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在床边等了会,半晌才有声音从被窝里冒出来,蜗牛翟和朔小心翼翼探出了触角,显然精神要好些了。

——你眼里的世界是怎样的?

怎样?闫裴周不解。听起来是突然跳转到睡前故事环节了。

不是什么难事。看在翟和朔乖乖上了床的份上,他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

世界的概念太宽泛,他还没从那些漫画书里见到,醒来之后见到的各种人各种事也没将他教会。闫裴周于是草草编了句:“……你这里,和门外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预料到翟和朔很大概率又要问些不知所谓的问题,他先搜刮了些八卦出来,好堵住翟和朔的嘴。

事实证明,他的算盘打得很好,翟和朔只听下一半就睡着了。

室内安静,闫裴周无师自通,声音压得比正常出声时更低,催眠效果好得出奇。

翟和朔抬不起眼皮。

昏沉间,他的思维还在不受控制地活跃,跳出个新的想法:听起来闫裴周没有做过真正十恶不赦的坏事,起码在贸然闯进他屋里之前是这样。

“……”

闫裴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再凑近去看时,翟和朔已然睡去,被子没有裹得很好,边上露出半截小臂,以及两只挨得很近的脚。

窗户没关紧,这个人看起来已经冷到不自觉开始哆嗦。

恶鬼冷冷地看着,最终还是上了手,揪了被角过来,将人打包得严实。

翟和朔睡死了,被他这么挪来搬去睫毛也仍然盖得严严实实,凝成小片的阴影往脸上落。其实还是好看的,和睁着眼时比是两种感觉。

画技不错和生了张别致的脸被闫裴周断定为翟和朔唯二的天赋。

天赋有两样已经够多,翟和朔还有个优点是安静,不像每天下楼时动静都不小的各位邻居,当然笨也是真笨。

他盯上的人类和他们都不一样,总是独自行走。翟和朔很多时候懒得动弹,勤快的时间大概只出现在动笔时,睡觉、画画和发呆三件事几乎构成了他一天的全部。

他在楼里潜了不短的时间,从没见谁来串过门,例行的燃气检查倒还有。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特别又可怜的人类。

“明天见。”他和装在被子里的翟和朔说,“我不会因为你看起来可怜就轻易放过你的。”

那不符合恶鬼的行动逻辑。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