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的规律锻炼之后,夏杨感觉状态好了一些,成绩也开始稳步提升,虽然进步幅度不算大,但能让人看到希望。夏杨把这些都归功于胁迫他也陪着他锻炼的宿野,宿野只为他高兴,并不居功。脸皮儿薄的人还是吃亏啊,这要是换成夏杨,至少要让他亲几下作为回报才行。
跟运动会一样,高三的圣诞、元旦活动也被省去了,都忙着复习考试,一般人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夏杨也顾不上给朋友们精心准备什么,但还是抽时间给宿野画了张小卡片,去年你给我画一只小老虎,今年我也给你画一只。
宿野要送给夏杨的贺卡上画的则是小狗。夏杨说过很喜欢小狗,送他的抱枕是小狗,桌子上的摆件是小狗,以后还想跟他一起养小狗,在路上看见小狗都走不动道。前两天他俩从体育馆出来,看见雪花正扑簌簌往下落,雪地上有一串小脚印,夏杨立马兴奋。
“有小狗来过!”夏杨喊了一声就把包甩到背上,追着脚印跑,宿野也被他带动得有些激动,跟着他一块儿追。没想到追到的不是什么“小”狗,而是凶悍的大型犬,吠叫着撵了他们好久。
“这哪是……小狗。”终于摆脱了危机,宿野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再凶也是小狗嘛,”夏杨摸摸宿野的脑袋安抚他,“它可能是被我们吓到了。”
宿野于是知道夏杨是真的喜欢小狗,对它们非常宽容,如果不是自己拽着他跑,如果不是怕他吓着,夏杨搞不好会留在那里跟它玩儿……
夏杨收到卡片,夸宿野画得好,赞叹小狗可爱。宿野也高兴,以为夏杨画的小老虎就是他自己。
“虎头虎脑的,像你。”
“啥呀?我这画的是你。”
“哪儿像我了?明明是你。”
“这细长的身材,还有这眼神儿,不是你是谁?”
“咱俩之中要说谁是小老虎,那肯定是你吧?你说实话,咱俩谁虎?”
“你虎。”
“你才虎。”
“没你虎。”
“你最虎。”
“官方解释权在我手里,反正我画的是你。”
“反正就是你最虎。”
“我跟人干仗可不拿砖头。”
“我可不当着全班说自己对象拉稀。”
“咱俩那时候还没在一块儿呢,”虽然就算在一块儿了也不耽误夏杨那么说,“我知道了,你当时就惦记我,想跟我处对象!”
“自作多情。”
“口是心非。”
俩人斗嘴斗个没完,宿野说不过,只能亲上去强行结束小学生式的争论。
期末夏杨又有一点儿小进步,让他能够带着愉快的心情过年。宿野也挺高兴,宿向宇在国外不回来,他也没啥亲戚要走,自己在家,消消停停的,比跟家人待在一起舒服多了。夏杨知道他要一个人过春节当然不忍心,邀请他跟自己走,宿野也不是不心动,但他平时见叔叔阿姨心里都发虚,更何况跟人家一起回老家过年,啥关系啊这么干?太夸张了。夏杨劝不动也只好放弃,承诺早点儿回来陪他。
三十儿上午,宿野早早起来贴春联和福字,他家以前都不怎么在意这些,如果宿向宇单位发了、他又恰好想起带回来就贴,否则就留着上一年的在门上,今年的这些东西都是夏杨跟他一起在街上买的,夏杨还给他买了一个小提灯,他说这是小孩儿玩儿的,夏杨说他就是小孩儿。
他一个人拿着春联剪刀和胶带到门外,刚反应过来钥匙没带,贴胶带的手先把门关严了。手机也在屋里,他只好穿着睡衣跑到小卖店借电话,找开锁师傅。等终于进屋之后已经冻得发抖,进被窝儿捂了半天才又起来把春联贴完。这事儿要是搁在以前,他只会在心里吐槽一句“笨蛋”,笑笑就拉倒,之后都不会跟人说起的,而今天他在外面冷得上下牙往一起磕的时候,却莫名有些委屈,很想等拿到手机就立刻给夏杨打电话,但又想到他正在姥姥家,可能正嗑着瓜子儿唠嗑,可能在忙忙叨叨地干活儿,也可能在跟他老舅他们打牌……总之一大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于是打开电视调到中央一,一个人打扫卫生,中间收到夏杨的短信唠了几句,怕他老惦记自己、耽误跟家人相处,就推说要去看书,结束了对话。收拾完屋子时间还早,宿野并没什么看书的心情,反倒做做模拟题更让他心静。做完两套卷子正好到点儿吃午饭,吃的是夏杨爸妈包的酸菜猪肉馅儿饺子,昨天他们回老家之前给他送来的。
下午无聊去外头转,街上没啥人,他也没啥目的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夏杨家楼下,他也不知道为啥要拿出手机对着他家窗户照相,照完感觉很无厘头,但也没舍得删掉。回去路上碰见卖鞭炮烟花的,心血来潮买了点儿,想着晚上回去放。
就这么晃悠过去一下午,到家后一边做饭,一边看着窗外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屋里只有电视里的人声和他切菜的声音,他忽然感觉一阵孤独涌上来,直至把他淹没,并且丝毫没有要退去的迹象。他并不盼望宿向宇回来,可现在的这种清净,他也根本不想要,一点儿也不想要。
于是吃饭的时候把电视的声音调大,又想起以前看过的讲关爱老人的公益广告,儿女不回来,老人就一个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灯也没开,氛围凄凉,他的思绪一下子又跑到几十年之后,他和夏杨注定无儿无女的晚年会怎么样呢?等到只剩下一个人在世上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在万家灯火、爆竹声阵阵的除夕夜,他感到无比心酸。不能再想下去了。宿野快速吃完了饭,拿上烟花和火柴下了楼。
如果夏杨在这儿,宿野会想跟他一起玩儿摇花,但现在他一个人,只想放二踢脚,好像只有这玩意儿才能让他把胸口憋住的这团气儿呼出去,让他爽到。
直到好多年之后,宿野见识到加特林烟花这种东西,才知道什么叫真的爽。而夏杨虽然老早就知道他有隐藏的虎人属性,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乖孩子,胆子更是不小,但看着他白净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拿着加特林突突了一支又一支,还是觉得这个画面很神奇。
或许是人家都算好了看某个节目或者包饺子的时间,等宿野放完最后一根二踢脚,附近放花的人已经全走了,远处还有声响和光亮,而身旁重新围拢了寂静和黑暗,沮丧卷土重来,变本加厉,他不知道是该回家还是往有人的街上走,正犹豫着,忽然接到了夏杨的电话。
“听见没?”
“啥?”对面全是放花的砰砰声,像是近在咫尺,根本听不清啥。
“放花呢我们,今年我老舅还买礼花了,贼好看,要是能给你直播就好了。”
“我刚才也放了,二踢脚。”
“看不出来啊,整得挺硬。诶要来了要来了,”夏杨看见老舅点完火往他们这头跑来,“你听——”
宿野听见电话那头响起“咻——砰——啪啪啪啪”的声音,好像真的看见了礼花在眼前绽放,照亮夜空。
“新年快乐!”夏杨大喊,然后贴近话筒,悄声说,“新年快乐,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