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有钱好办事,只一日时间,傅清禾便重新在城西的闹市支起摊子。
不同于永平县,景州的集市实在当不得“闹”,往来的行人俱是轻声细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学堂。
傅清禾轻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想到景州文风鼎盛,只当是自己初来乍到不习惯,强行将那股不适压下去。
本以为这次怕要无功而返了,没想到只等了半刻钟,傅清禾这边就围了不少人。
“大师,你能算算我什么时候可以中举吗?”
“还有我!我想知道,我明年下场能不能中!”
没过多久,傅清禾的摊子周围就来了一群学子,话里话外都是想了解他们的仕途。
果然是文风颇盛啊!
傅清禾暗自感慨着。
“大家别急,我这边每日只算三卦,一个问题十两银子,你们商量下,谁先来?”
眼看着被吸引过来的学子越来越多,担心发生事故,傅清禾连忙大声喊道。
这话一出,当即就引起众人不满。
打头的就是最开始来问傅清禾的人,“我见过这么多江湖术士,从没听过你这种规定的,哪里有送上门的生意不要的?”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加入这场“讨伐”。
“是啊!哪里来的的规矩?”
“我不管,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们算!”
面对众学子的“讨伐”,傅清禾并不害怕,只是余光瞥到周围摊贩的举动,有些奇怪。
原来,傅清禾附近的摊贩不知什么时候没人了,摊主们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只留下空荡荡的摊位在那。
傅清禾暂时把这个疑惑放在心里,专心应对这些学子。
“诸位,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在下干的这行可是泄露天机的事情,是会遭到反噬的!”
傅清禾悠哉悠哉的解释着:“所以,不是在下不愿意多赚钱,而是......”
说着,她眼神朝着天际边示意。
都是读书人,自然听懂了傅清禾的未尽之言。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这样的说话,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可如果傅清禾说的为真,那他们之前找的大师又算什么?
这些读书人能想到的,傅清禾当然也想到了。
不等他们想明白,傅清禾便说道:“当然,这每位大师的能力不同,也不能一概而论。”
换言之,她傅清禾就这点本事,你们爱信不信吧。
还别说,傅清禾这么一说,其他学子真没办法找别的例子来堵她。
除了个别的学子觉得没面子,可等他们开口时却发现,根本没人附和自己,最后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当然,也有人觉得,傅清禾只是为了噱头,根本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齐元信便是其中之一。
见大家都在犹豫,他直接把十两银子放在傅清禾的桌子上。
“那便麻烦大师给我算算,这次院试可能通过?”
傅清禾并没有看向桌上的银子,反而打量起站立在桌前的白衣学子。
对方面上端得一副漫不经心,可如果不仔细看,就会错过他眼神中的戏谑。
齐元信当然也发现傅清禾在观察自己,当下腰板挺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不知道到底是紧张还是别的原因。
傅清禾并没有在意那些学子噤声地动作,只是沉下心,凝聚心神去看关于齐元信的一切......
不知看到了什么,傅清禾脸色一变,冷声道:“齐公子分明早已过了院试,又何必拿在下消遣?”
紧接着,傅清禾又道:“想来,齐公子明年的秋闱是打算下场罢。”
齐元信捻手指的动作稍微顿了几息,很快又继续,慢悠悠道:“我就在麓溪书院就读,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
齐元信话音刚落,立即有人附和,“是啊,齐公子可是常年在我们书院的红榜!”
麓溪书院每次考核结束后,都会将学子分为红黑榜,红榜自然是誊写前几名的学子名字,黑榜相反。
由此可见,齐元信常年居于红榜,其学识肯定是出类拔萃的。
但傅清禾并没有给他多少好脸色,转而坐了下去,双手撑着下巴说:“十两银子只能问一个问题,想问别的也可以......”
不等齐元信出声,傅清禾直接伸出手,“得加钱!”
一想到刚刚看到的画面,她就没什么好脸色。
真是恶心!
围观的学子们听到这话,直接就炸了,纷纷指责起傅清禾。
“你这算什么大师?随随便便就把人给打发了!”
“我读了这么多年书,还从未见过你这般黑心之人......”
说话这人的唾沫星子都要飞到傅清禾脸上了,于是不等他的“长篇大论”,傅清禾幽幽白了他一眼,“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
说话那学子向来喜欢掉书袋,为了彰显自己读书多,时不时就要子曰古人云的,没想这次在傅清禾这里栽了跟头,当下面色涨成猪肝色,指着傅清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傅清禾可不会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当即就冷笑道:“还说是读书人呢,谁家的书里教人拿手指着人鼻子的?书都给你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下子,就连他的同窗都不好帮忙辩驳,只能离他远些,生怕殃及池鱼。
傅清禾把手拍在桌子上,扫视一圈道:“还有谁要算?”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在犹豫,那么在看到傅清禾刚才的表现后,都果断摇头。
甚至齐刷刷地远离了傅清禾的摊位,好像迟了就会被她强买强卖一样。
见此,傅清禾只是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就在傅清禾要赶客的时候,齐元信直接把一把银子放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傅清禾。
看得傅清禾一阵恶寒,就连无名都感觉到了,大喊一声就扒在齐元信身上。
只是,那齐元信跟恍然未觉般,依旧紧紧盯着傅清禾。
傅清禾只觉得被这种人盯着怪恶心的,嫌恶般移开眼。
而无名只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人踩在了脚下,冷了冷脸,大口地对着齐元信的后脖颈吹气,只想吓到他。
事实就是,齐元信还真不是普通人,即便早已感受到后脖颈的温度不对劲,但他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下,并不觉得难受。
发现傅清禾不愿搭理自己,他猜测:傅清禾可能真的看出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傅大师,你要的钱我已经给了,不知可否请大师再算算,我这次秋闱的结果如何?”
如果齐元信要问别的,傅清禾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结果对方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傅清禾毫不客气的把桌上的钱搂进布袋里,意味深长看了眼齐元信,“齐公子机关算尽,可惜......怕是得落空了。”
不等齐元信开口,围观的学子纷纷议论起来。
“不可能!齐公子可是最有希望中举的。”这种是不信傅清禾的。
“就是,齐公子不但是小三元,更是咱们景州府有名的神童,再怎么,也不可能中不了吧?”这种却是幸灾乐祸的。
这些人的话并没能影响到傅清禾。
她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没有任何是可以让她动摇。
听到这个结果,齐元信并不意外,轻笑一声,也不知是解脱还是什么。
眼含深意的看着傅清禾道:“傅大师猜,你这么说会得到什么下场?”
没想到这人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傅清禾没好气回道:“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不管什么下场都比你要好!”
要不是齐元信终将会被自己所犯下的错反噬,她才不会轻易放过他!
谁能想到?自幼便有神童之名的齐元信,为了维持自己的好名声,背地里却是个十足的小人呢。
不但神童之名是假的,甚至为了维持这个名声,残害了不少优秀学子!
想到那些枉死的人,她就没办法给齐元信好脸色。
当然,能教出齐元信这样的人,齐家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的!
想到这里,傅清禾犹豫了起来。
在她看到的画面中,齐家可是在齐元信死后都没有倒台的,虽然按照那人的手段,齐家倒霉是迟早的事。
可晚一点,就会有更多学子被残害,她有些不忍。
她要不要提前推动那件事呢......?
正在傅清禾纠结之时,齐元信再次开口:“敢问傅大师,在下还有机会挽救吗?”
说这话的时候,齐元信眼中早已是一片颓然,一直挺直的腰背也塌下来。
仿佛真的认识到错误般。
要不是傅清禾“了解”他的性子,还真会因此心软。
她冷眼看着齐元信在自己面前“演戏”,不肯言语。
坚持了半响,却发现傅清禾早已看穿自己,饶是齐元信再怎么精于算计,此时也有些烦躁。
既然没用,他便不装了,立即把之前那副作态收起来,仿佛方才那人不是他。
“在下知道了,多谢大师解惑!”
说完,齐元信拱手以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齐元信的背影,傅清禾依旧不为所动。
齐元信本来已经走了几步,发现背后没有一丝动静后,仅仅顿了一息,继续往前走。
看到齐元信走远,其他写学子也没觉得没意思,纷纷做群鸟散去。
就在那群学子都离开后,傅清禾发现,周围的摊贩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念头一动,很快便了然于心。
同时,傅清禾的心情也低到低谷。
她光是知道这景州府崇尚读书,文风颇盛,倒是没想到这其中会有这么多腌臜事!
这还只是她看到的,那她没看到呢?
那掩藏在繁荣景象下的骸骨,又该有多少?
与此同时,回到齐家的齐元信。
一进门,就撞见坐在太师椅的齐老爷子,或者说,齐老爷子本就在等着他回来。
齐元信本还轻松的心情瞬间沉下去,嘴角绷直,旋即恭敬行礼,“孙儿见过爷爷!”
齐老爷子绷着脸,明明该是慈祥的面容,此时却有些森冷,“回来了。”
齐元信并不搭话,只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静默了许久,直到齐元信的额头出现细密的汗珠,齐老爷子才继续开口:“听说你今天去找江湖术士了?”
齐元信攥紧了手心,心下一沉,满脸不可置信,“爷爷你答应过我!”
明明说过,只要他维持齐家的荣誉,齐老爷子就不会派人监视他!
谁知,齐老爷子轻蔑一笑,抓住案几上的茶杯就往齐元信身上砸。
齐元信也没有躲,直接被砸个正着,额头很快就肿起来,可他面不改色,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