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斛老师斩断了对面的优势，现在对方陷入僵局。”洛参横有点紧张，换了只手拿手机。

居乐不确定道：“现在是柏斛老师占优势对吧？”

苏靡它：“嗯，不仅是节奏，还有对面最初几箭建立起来的连贯弓道，肯定被柏斛老师新的一箭影响了。”

居一兴：“之前形势一直是对面的技法比较强势，明显想在第八箭做高气势，所以才会在第六箭和第七箭快节奏射出，柏斛老师应该是提前预料到了，所以选择在第六箭提前放缓节奏。”

居乐挠挠头，“完全翻盘了嘛，对面的技法和席夏挺像的，不知道席夏有没有看这个。”

洛参横：“对面应该用的也是司酒酽技法，不过比席夏成熟很多，比起司欲止，这个人更加了解司酒酽的弓道。”

“开始我都没看出来，到第七箭我才觉得有些像。”居乐想了想说。

苏靡它解释：“一般十二箭的对局，六箭之后技法的优势才会逐渐显现出来。”

网上看到这儿也引起的热烈讨论。

【你们有没有觉得对面的技法有点眼熟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觉得】

【你们再说什么哑谜？】

【不是哑谜，是柏家技法的死对头，司酒酽技法，对面那人像是司酒酽的徒弟】

【司欲止？屏风背后的人是他？】

【不是司欲止，那个更娴熟，说是司酒酽都有人相信】

【如果真是司酒酽，那这一局，bhls第九箭射得妙啊】

王惑喝了口茶，“柏斛的技法又上一层楼了。”

“是啊，柏斛老师新的一箭无论是谁都难以招架，虽然对面用了天生克制柏家技法的司酒酽技法，但柏斛老师仍有应对之策。”

“不仅是技法，柏斛老师的弓道从这几箭里，我已经能感受到了，齐老您怎么看？”

齐老看着屏幕中两人射箭，刚才的两箭就是当年柏斛和司酒酽真实射出的两箭，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柏斛已经更上一层楼，对方似乎还停留在当年。

“难说啊，难说。”

【不管是不是司酒酽，bhls已经开始扩大优势了】

【最后几箭，见分晓的时候，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司酒酽也没法挽救了吧】

和大家看到的不同，丘意碎射出第十箭时，柏斛的第十一箭停住了。

丘意碎的节奏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柏斛之前的打断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依旧延续了之前的气势。

树冠与冰原的风接触，碰撞出沙沙声，狂风带来严寒将树叶覆盖上一层冰霜，似乎让其无法生长，但生命依旧在冰层下缓缓流动。

【bhls怎么停了？】

【现在正是节奏大好的时候啊，应该乘胜追击！】

盛祺：“对方的节奏没有变化，如果柏斛老师现在抢节奏应该就胜券在握了吧。”

“但不知道那边是不是故意的，可以再留一箭试探。”陶软苦恼道，“我最不擅长这种对局了！”

柳送月摸摸保温杯，“用一箭试探感觉有些浪费，不过按照对面的节奏应该是破局最好的方式。”

柏寒深：“这个人对司酒酽的了解非常透彻，就像是司酒酽本人亲自射箭一样，能敏锐的观察到对手的弓道，并且迅速找到其中的弱点，不，从刚才第十箭看，或许他在司酒酽的基础上又走得更远了些。”

如此熟悉的技法，柏寒深从小研究到大，这么多箭下来，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那个人。

是破风弓箭馆射出三箭的那个人！

他也来东区了？是来参加全国大赛的吗？或者是为了看中意的选手比赛，还是为了和祖父对局。

不，如果是特地为了祖父而来，现在才约上对局不是太晚了吗？

除非之前有事耽搁了……

突然，柏寒深想起破风弓箭馆捡到的铭牌，以及昨天席夏交给他的信封。

他立马站起身，出门给柏家打了个电话。

“麻烦将祖父书房桌上的信封拍照发我一份！”

【感觉双方都慢下来了啊，依我的水平，完全看不出来什么】

【我也是，只是觉得bhls还是有优势，更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终于射出手中的一箭，柏斛不敢放松半分，刚才领先的一点不知不觉已经被抹平，又重新恢复到当年的局面。

这样灵活的技法，是司酒酽最为得意的一点，他见识过，被司酒酽一箭刺穿内心的感受，令人为之一振。

快要来了，他有预感，柏斛抬头，看着纸屏上的人影影绰绰。

来了，绝命一射——

【天！这不石锤了吗？！对面就是司酒酽】

【这就是绝命一射，对方就是司酒酽！】

居乐惊呼：“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刚才那一箭有席夏弓道的影子！”

洛参横让他小声点，然后道：“我也看见了，绝命一射……确实是司酒酽成名的那一招，但像是活在席夏身上的鬼一样，领悟到了席夏的弓道。”

【不可能有错，明明柏斛老师每一箭都没有露出弱点，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射出绝命一射，不是司酒酽还能有谁？】

王惑茶杯端起又放下，再端起，“局势发生改变，就看最后一箭了。“

齐老：“结果难料啊……”

【之前的优势已经没有了，看来会平手进入同中竞技】

“咔——”

最后一箭从柏斛手中脱弦飞出，离手的那一刻，结局已经注定。

柏斛闭眼，等待下一声的弦音响起，他的弓道之路又延长了不少。

“咔——”

凌冽的弦音奏响，听上去只是普通的一箭，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但这平凡的一箭决定了这局胜败。

【快转镜头！快转！让我们看看！】

【快呀！急死我了，恨不得冲进去自己看！】

【条儿！快给我吗看看到底怎么样？是平局，进入同中竞技吗？！】

藤条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身份，沉浸在这场比赛里，他愣愣地看着远方两个霞靶，以及唯一一个十二箭满箭的靶子，嘴唇哆嗦。

“柏斛老师……输了。”

【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骗人的吧！快把镜头转给我们看啊！】

藤条扭动手腕，体贴地为他们拉进镜头，更好的看见靶上的情况。

【柏斛老师真的输了】

【好可惜，擦着边缘，只差一点】

黄浮瞪大眼睛：“输了？我没看错？！”他转身，看见大家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输了，怎么回事，心情复杂】

居乐：“射箭真是件漫长的事啊，柏斛老师已经九段了，还在追逐绝命一射的路上。”

【说不出来，感觉可以赢的】

陶软放下手机，“柏斛老师竟然输了，本来以为可以进入同中竞技的。”

“我也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总算知道当年看这场比赛的人是什么感受了。”盛祺抓抓头发，他一转头，发现少了个人，“柏寒深呢？”

柳送月：“比赛一结束就冲出去了，估计是让柏家处理直播的事。”

地铁轰隆到站，车间里只有零星几个打瞌睡的人。

柏寒深放大柏家发过来的图片，上面是席夏的笔迹，最后的姓名却是一个叫丘意碎的人，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信里描述的位置正是夏家新接手的一家弓箭馆，所以射箭这个人绝对和席夏认识，如果不是，还有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席夏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这么多次的交手中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柏寒深咬紧牙关，恨不得能快一点，再快一点，能立刻亲眼看到那个答案。

风已然停歇，柏斛和丘意碎皆已收好弓箭。

丘意碎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柏斛，倾身鞠躬。

“我输了。”柏斛看着远处，眼神没有失落，只是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

“柏斛老师……”席夏不忍，想和丘意碎换回身体。

但却见丘意碎直起身，压低声线道：“您还想知道绝命一射的真相吗？”

柏斛沉默半晌，浑浊的眼里有一丝光，“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司酒酽这么多年不敢现身的原因。”

“是绝命一射让他无法再前进了吧。”

是的，这个看上去无比荒唐的一句话，就是司酒酽隐瞒的真相。

弓箭手以绝命一射为目标，穷尽一生去追求他，去试图让自己的每一箭都能无限逼近绝命一射，但是这背地里所表现出的真相就是，当绝命一射不再具有追逐的意义，一个弓箭手的弓道也就走到了尽头。

司酒酽当初领悟到绝命一射后无比欣喜，但这种心情没有延续多久，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进步了，和人对局，依然能使出绝命一射，可一箭一箭下去，他陷入了时间的凝固，仿佛无论往哪个方向走，他都是在原地踏步。

一旦没有了参照物，就无法知道自己是在后退或是进步，对于一个弓箭手来说，这比无法进步更令人绝望。

司酒酽之后尝试了很多办法全都失败，他找不到哪里有失误，哪一箭又是值得兴奋的，似乎每一箭都一样，每一箭都是绝命一射。

而那些没有得到绝命一射的人，他们拥有看得见的成长，司酒酽没法以这种状态和他们对局，无数人来询问他关于绝命一射的事，他都闭口不谈，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错误的路，但没有人会相信，于是隐退。

一些东西无法放下，就没办法拿起新的东西。

刚才那一局中，柏斛已经感知到自己超越了当年司酒酽的绝命一射，如果他像司酒酽一样领悟的话，说不定也会因此满足，为了绝命一射暂停弓道之路，认为这已经是圆满结局。

可正因为他输给了司酒酽，没有寻求到绝命一射，才会在今天的对局中意识到自己又走了很远，而今天的绝命一射，它的里面又有的新的弓道，所以才会焕发生机。

“你不是司酒酽，”柏斛直视纸屏上的虚影，“你的弓道有许多人的影子，但又无比纯粹，可能你也是作为某个人弓道般的存在吧。”

结束了，十多年前的对局，十多年的等待，十多年的执念，在这一局全都结束了——

席夏和丘意碎换回来，柏斛说让一个人再独处一会儿，席夏告诉前台别让人去里间弓箭室打扰，吩咐完便一身轻松地离开。

席夏：“太好了，丘，你总算完成一个心愿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和柏斛老师对局，肯定还会有吧，他看上去也很愿意和你射箭。”

丘意碎还陷在柏斛最后的那句话中，久久不能回神。

“要找到自己的弓道真不容易，以前我以为赢是我的弓道，后来去到平民区，我以为我没有弓道，但是！”席夏兴奋地看着他，和丘意碎活泼时一个样，“但是我和司欲止对局那次，我一下就知道，我有弓道！”

“丘，因为遇见你，所以我才能去寻找自己的弓道，虽然现在还有点模糊，但我总有一天会找到！”

席夏大步往前走，嘴里说着关于未来的计划。

丘意碎盯着他一步步往前走，金黄的眼睛微闪，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明白，夏一直找不到弓道的原因，一直无法坚定射箭的原因，丘会诞生在夏身边的原因。

一瞬间的顿悟带来苦涩，分别和相遇本就一体。

他是为了夏而存在，他代表夏对弓箭所有的信念……

——他就是夏的弓道！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