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过雨，矢道上还有些水珠，在阳光下闪烁，席夏看着那些光点，在杨还一路走一路说完后，开口，“还没到考场吗？”

杨还看他不知好歹，不再拐弯子，“我知道你们学生没什么钱，但这个时候来这儿考试的不都是为了获得个职业身份？只要投一点钱，就有机会过，一分钱都不交就想拿到职业证，世界上没有这个道理的。”

席夏：“我记得我交过报名费了。”

“社会上干什么事都是需要点诚意，”杨还搓搓指尖，“诚意，你懂吗？”

接近中午，温度热了起来，人也显得烦躁。

席夏直言，“诚意在实力面前，似乎也没什么用。”

看席夏是决心不像给钱，杨还嗤笑，“小朋友，我做了这么久的考官，看人一向很准，你这次会是最后一名，我们可以最后看看谁更有实力。”

说完，不再带着席夏在比赛场里转圈，直接去了考场。

门一打开，人都到齐了，里面被鲜明的分成两派，一边是生生怯怯的平民或者下等贵族，一边是谈笑风生的暴发户和中高等贵族，一见杨还进来，个人神色也有所不同。

考生站成一排，听着前面的杨还宣读规则。

“和单人赛一致，所有人共同射箭，分数由中靶分和射型礼仪分，射型分由考官评分，两种分数比例各占一半，每场每轮考试只有前三名才能获得通过，其他人皆为不合格，考试次序由考官安排，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交什么诚意费的人小声讨论，脸上已经有了自暴自弃的趋势，杨还看到这些十分满意，交了大钱的也非常满意。

杨还狗腿地询问这场最有钱的三个贵族想排在几位，带着玉扳指的贵族摸了摸突出的肚子，不甚在意，“什么号不号，老子时间有限，还得去接个宴会，赶紧完事，射个破箭这么麻烦。”

杨还频频点头，“是是，你们的时间哪能和我们这些人耗，我尽快我尽快。”

“哦，这么着急，是宴会的上帝喉结限量吗？”席夏一脸纯真发问，对标三个人比弓弦拉满还圆润的肚皮。

此话一出，众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三个金主大哥像一只只发怒的棕熊，恨不得马上把席夏这棵风中嚣张的树苗连根拔起。

杨还连忙安抚住情绪，“别激动，大家都别激动，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就是穷大学生，你看现在这世界有什么人是比大学生还廉价的？打了他，伤了你们三位的手就太不值了，这小子就是仇富，仇富哈。”

一通台阶顺下去，三个金主脸色好看了些，在杨还再三保证会给他们安排好的名次，以及会让席夏是最后一名后，几个人终于如土皇帝似的批准可以开始考试。

虽然看上去保了席夏一程，但杨还转手就把席夏安排到一号，放在眼皮子底下，势必要用分数好好给席夏上一课，给他库库扣分。

考试如同单人赛，依照节奏次序射箭，一共二十箭，射完计算中靶得分，二十次射法八节都由杨还打分，室内有监控，不过也没人会去申请成绩复核，一般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一号，席夏先起箭，足踏一出来，杨还想在射型上画圈的动作顿住。

射法八节很标准，动作流畅自然，显然不是想卡空子考取职业的人。

每一步都恰到好处，熟练的动作手法，一看就是参加过大型比赛，甚至可能是从小学习射箭的人，或许还有可能是个贵族。

杨还的笔迟迟落不下去，听到席夏的弦音还未响，后面紧接着就咔咔两声。

他立马抬头，看见金主糟糕的射型，还摆出自认为帅气的姿势，根本不在乎练靶边都没沾的箭矢，杨还毫不犹豫给了席夏个位数成绩，然后给三个金主9开头的两位数成绩。

让他有点心安理得的是，席夏虽然射型好，技法看着也挺唬人，但是前五箭的中靶率确实不高，而且看上去状态也不行。

杨还管不了那么多，席夏这表现给他暗箱操作提供便利。

箭矢摇摇晃晃停留在指尖，食指勾起，轻微抬着箭镞后方，席夏眼神涣散，始终对不上远方的箭靶。

“夏！”丘意碎着急呼唤，但席夏始终没有回应他，目光凝聚在箭镞前方，就像是正前方站了个人似的。

席夏手中箭矢离弦的一瞬间，他的手小幅度偏动几分，像是在刻意避免什么。

丘意碎飘到席夏身旁，他能感受到席夏射出箭矢时内心的抽痛，也能借由同一颗心看清席夏的视角。

这种情绪是害怕，丘意碎非常熟悉，因为这种感受从席夏当上家主后，每一次射箭都会出现。

射箭中“会”并不是保持得越久越好，而是要专注着去感受“离”的时机，席夏从那儿以后就无法做到，因为他的脑海中会出现一个人。

——叶独息。

每当席夏进入“会”后，叶独息总是会出现在他的对面，心脏对准箭镞，朝着他微笑，仿佛只要席夏感松动片刻，叶独息立马就会死在他的箭下。

丘意碎无数次告诉席夏，这都是假的，是席夏幻想出来的，但席夏依旧无法下手，没办法对着叶独息那张脸正常放箭。

渐渐地，席夏害怕射箭，每一支箭都没法落到正确的位置，百射无一中逐渐成为常态，这也是为什么席夏不再参加各种比赛，甚至是以往渴望的全国大赛都会犹豫再三。

箭矢再一次擦着叶独息的身体掠过，幻影消散，箭矢脱靶，席夏的汗水从额头浸入鬓角。

杨还看席夏再次脱靶，给了几分，但转眼看到射型和中靶率都不行的金主时，席夏的几分再度打了折扣。

箭矢已经射到快一半，习惯快节奏的人，只剩下三支箭，或者是几个只想享受射箭快乐的金主，箭矢咻咻飞，中靶率一动未动，算来算去，席夏还是最慢的一个。

杨还大概计算了下总分，因为几个贵族的中靶成绩实在算不上好，所以把他们射型分提高的同时，有人的分数就会被拉得很低，而这个人费席夏莫属。

简直不忍直视，因为分数太低，席夏的射型和水平匹配度又太过奇怪，杨还留了个心眼，翻到席夏板子后面，打算看看他的背景信息，万一是哪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贵族，他可得罪不起。

姓名，身高，年龄，都没啥用。

身份，学生，果然。

籍贯，春城。

圆珠笔在春城处停留，留下黑色的墨点，杨还抬眼看了看状态十分差的席夏，再次埋头看他的学历信息。

小学没填，初中也是春城的，高中……

笔尖在上方悬停，那四个字像是个符咒，将杨还定在原地，让他久久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