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就麻烦了，”伍味思考片刻，“因为地区职业考试大多在年前就已经结束，如果越过这个时间还想考职业就只有部分贵族多的地区，现在已经早春，估计只有东区才有考职业的通道。”
席夏看到伍味登入官网，查询职业考试开放地区，果然只有东区才有，并且是唯一一个还能考的通道。
伍味：“这种一般是考试场所给贵族单开的，平民通过的概率非常低，你还要去吗？”
席夏毫不犹豫，“当然，错过这次，下一次参加全国大赛就得五年后了，概率低也不是没概率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电脑屏幕的蓝光投射在席夏脸上，伍味看着他偏蓝的眼珠，长发，羽饰，明明是以前让他如此恐惧的组合，但在这一刻，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只想信任他。
“也是，不愧是夏家家主，哈哈！”
席夏往他背上揍了下，仔细查看考职业的事项。
去往东区的计划很快执行，夏家众人本想派个人跟着席夏一起去，但席夏连忙表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搞定，大家都那么忙，夏家里最清闲的反而是他这个家主，实在过意不去，再说席简这次也会陪着他去。
说陪还不够准确，席简是为了去见顾柔，而不是专门为了他这个儿子。
平民生活好起来后，席简教的小学也不怎么忙，并且因为贵族势力影响减小，席简升到高中教书，虽然没有在顾家那阵在大学教书轻松，但对席简来说已经十分满意了。
趁着刚带高一，周六周天不用补课，席简还能跟着席夏坐飞机去趟东区，他和顾柔虽早就不是夫妻，但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不过都没复合的意思，各过各的新生活。
席简在一旁看书，席夏闭目睡觉。
第一次两人一起回到东区，但早就物是人非了。
……
北方冷气团过境，影响了东区的天气，云一片片游过，留了一串梦幻般的光圈，飞机不像以往能拖出长长的云尾。
柏寒深坐在车里看了一眼上空堆叠的云团，晚点可能会有雨，他示意司机停车，一边打电话一边进入商场。
“上次研究的技法我们有了新的招儿，你要不来弓箭馆看看？”陶软在电话另一端兴奋地说，中间还有柳送月和盛祺的讨论声。
“不去了，等会儿还得去给贵族指导。”柏寒深在超市选着生活用品，他拿了双拖鞋，结果还连着一双粉色的，想起刚才买的牙刷也是两支，干脆统统扔进推车，当个备用。
“真是要命，把你当驴使是吧！不分时间地点休息日的，让你随叫随到，没一个好东西！”陶软吐槽，盛祺插话，“全国大赛你有时间参加吗？”
收银员多看了面前高大俊气的小伙子几眼，可惜了，看买的东西像是已经有女朋友的样子，还是刚住一起的小情侣，柏寒深自然不知道对面在想什么，礼貌笑笑，结完账离开。
柏寒深：“我已经报名了，参加比赛的时间还是能留出来。”
“这样会不会太忙了，我记得柏家的事现在也都交给你处理，还有一周五次给贵族指导的惩罚，成年后柏家本家的人都会独居一段时间，每天剩下的练箭时间本就不多，再加上之后参加全国大赛，应该就没什么休息时间了。”柳送月将柏寒深难题一条条理出，陶软和盛祺都陷入沉默。
柏寒深坐进车，“还能处理过来，全国大赛赛前宴会我有时间，到时候我会去弓箭馆，我们可以再一起射箭。”
陶软：“算了算了，有那时间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往好处想的话，我们都不用今年考职业还算幸运，不然才是忙上加忙。”
盛祺一下就知道陶软在说最近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今年东区考职业的裁判里有个叫杨还的，才是看人下菜，遇到他，中层贵族以下身份的几乎都通过不了。”
“还得用钱或者权提前打通关系。”
“对对，今年好几个在他那儿考，射箭实力不错，但是因为夏家而家族式微的弓箭手没能成为职业，平民估计更没可能了。”
柏寒深和他们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对待命的司机道：“走吧。”
……
“就在这里停。”
席夏下车付钱，根据伍味提供的地址找到考试场地，感应门在席夏靠近后自动打开，半晌，他又从里面垂头丧气的出来。
席简正在聊天，看他这幅样子，关心地问：“已经不能考了？”
席夏叹口气，“没，只是今天唯一一个还开放考试的考官不在，听说有点事，只能约明天。”
“那就还有机会，别泄气。”席简再次摁开手机。
席夏看他在打车，眨眨眼，“你去哪儿？东区还有你想去的地方？”
席简故作高深，“爸不能一直陪着你，也得有自己的生活。”
席夏：“……”
哦，不是有想去的地方，而是有想见的人，看位置，那个人多半还是个贵族，用脚想也知道对方是顾柔。
等车的时候，席简良心发现，多问了句，“你想一起去吗？”
席夏：“……谢谢您的关心，但是不用了。”
现在他和顾柔的关系简直是冰川期的空气，只要一开口就能掉冰渣，还好只要待在夏家，几乎也没什么见面或沟通的机会。
席简没强求，看席夏拿着预约表，想起什么，“对了，你知道春城一中弓箭部第一任部长是谁吗？”
席夏在预约单上填着自己的身份信息，漫不经心应付：“谁？”
席简：“你爸以前一个班的同学。”
他不说，席夏都快忘了席简也是从春城一中毕业的，还是不感兴趣，“是嘛，挺厉害。”
“是啊，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席简看着东区的高楼大厦，纷纷扰扰的人群，“他一直很喜欢弓箭，在所有人认为只有贵族才能走射箭道路的时期，他成立了学校弓箭部，考了职业弓箭手，在贵族做射箭指导，也有了射箭从业人员证，一直坚定着自己的梦想，很了不起。”
席夏这才认真的点头，平民射箭想要一步步向上爬，在如今有夏家的存在都这么困难，更何况是席简那个时代，能够选择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为心中的目标不断放下手中拥有的东西，这人一定很喜欢射箭。
席简坐着车远离，席夏看了看四周，东区虽然繁华，但好歹他也曾在这里长大，也没什么特别想去逛的地方，直至望见远方隐隐露出的山头，席夏才确定想去的地方。
……
“您是找……好的，我帮你查询一下……”
柏寒深耐心等着，今天指导的贵族对象很早就给柏家打电话预约好，但是比赛时间波动比较大，现在还没结束。
“这边查到，他是青年大赛三场，可能还得等一会儿，我想带您去场馆休息区等候吧。”
雨水顺着玻璃窗一条条滑落，像透明的银蛇，在这座山头肆意爬行。
席夏推开场馆玻璃门，暖气让身体不再僵硬。
想着刚好是青年大赛的比赛期，能顺道来看看比赛，结果刚到山脚，雨水就倾泻下来，打开车门就像穿过水帘洞似的。
工作人员正打算带柏寒深去贵族休息室，结果余光看见在门口突兀的席夏，连声道：“你好，这里不能进，观众需要走另外的通道。”
“啊，”席夏进门就注意到柏寒深，毕竟这个时候接待处实在没什么人，“我躲会儿雨行吗？”
工作人员悄悄观察柏寒深的脸色，这个新任的柏家家主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喜怒于色，他一时左右为难。
似乎柏寒深又高了点，席夏看着远处的人想，两人明明一样的年纪，柏寒深就是会显得比他稳重些，是因为薄雾一样的眼睛？高大的身躯？亦或是脖颈上不变的黑色choker……
不，柏寒深现在戴的choker比当家主前的宽了些，应该是换掉了。
也是，柏家第一贵族的身份，和夏家站在敌对面，怎么可能还把那条绣有翠绿丝线的choker戴着。
两人静默久了，工作人员汗水快浸湿衣背，柏寒深明显认识对方，他不敢轻易驱赶。
等到柏寒深微微蹙眉，工作人员像是得到了皇帝的特训，立马开口，“不好意思，这里一般不让外人进入，请你尽快离开。”
席夏本就离门不远，也没有强行逗留的意思，门一推开，屋外喧哗的雨声传进场馆内，飘扬的雨水很快再次打湿席夏的裤脚。
“进来吧。”
席夏脚已经迈向观众通道，却听见身后柏寒深的话，又麻溜把腿缩回去。
出去再怎么也会淋点雨，当然还是在屋内好。
……
贵族接待室的视野很好，在高处能看清每一个射箭场的比赛，不过因为暴雨，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
工作人员端来茶水，席夏多了一份姜茶，有没有用另说，味道是真不怎么好，估计只有丘意碎才会喜欢的那种程度。
进来之后，席夏和柏寒深一句话都没聊，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隔得如此之近，又如此的远。
因为云层厚重，这个时间的天已经像夜幕时分，黑漆漆的落地窗能倒影出两个人的脸，一张冷漠如冰，另一张兴致缺缺。
突然，席夏多向柏寒深的那边看了几眼，然后笑出声。
柏寒深摩挲着茶杯，奇怪看过去，“怎么了？”
席夏看着他，忍不住笑，指指自己的眼下，又指了指柏寒深的黑眼圈，“一样。”
少年笑得开朗，似乎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隔阂。
柏寒深盯着他眼下的黛青，“如果你没去，就不会有这些。”
席夏愣了一下，唇轻抿茶水，“是，但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谈话嘛。”
“你那时希望留下的是司酒酽技法，又不是席夏。”
或许当初不同意柏寒深的提议绝大部分是因为叶独息，但后来冷静下来想，其实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柏寒深想要交换的是拥有司酒酽技法的席夏，而不是三年堕落的席夏。
他不想让柏寒深只是高高在上的去选择他，而他就像是等待被挑选的宠物，只要主人有一丝半点的示好，就会觉得，他是真正懂我的人。
只有平视的关系，席夏才能看到自己成长，仰视让人自卑，俯视让人自满。
柏寒深冷冷道：“可有司酒酽技法的是你，能随意放弃射箭的也是你，这些都是你，我那时都说服自己可以接受，是你自己分得太清。”
席夏笑笑，“或许？但我没后悔选了这条路，你应该也没后悔，对吧，柏家主。”
最后一个称谓再次拉开两人距离，柏寒深不再和他的眼睛对视，将灰色掷入茶水中，讽刺一笑，“你说的对，夏家主。”
他不想再关注任何人，射箭的路上是他想得太多，走了太多弯路，可能真相就如儿时想的那样，射箭之路注定孤独，独自追逐弓道才能走得更快。
“全国大赛我会去，很期待和你的再次对局。”席夏眼中装满浅薄的笑。
柏寒深看见下方比赛结束，离开座位。
“我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可笑，席夏，我们之间的实力差得很远，全国大赛见。”
……
席夏和席简在东区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席夏就赶往考试场地，席简问了结束时间，说会来接席夏吃饭。
席夏进去后交了预约单，前台问他要约哪个考官。
考场冷清，门可罗雀，想来也没什么人这个时候考试，考官应该也不紧俏，他便随口问：“有哪些考官有时间？”
前台噼里啪啦在电脑敲打一通，“杨还。”
等了半天，席夏没有等到下个人的名字，脑袋歪了歪。
前台不耐烦，甩了个板子出来，“杨还。”
“只有他？”席夏查看板子上的信息，通过率极高，但是低等贵族和平民的通过率只有百分之七，但在他这儿考试的几乎都是中层贵族以上，所以通过率有百分之八十几。
前台一边剪指甲一边说：“对，只有他，如果你要考，在后面签字就行，今天之后就没考官开放考试通道了。”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席夏不签也就意味着这次全国大赛他绝对没有机会参加。
刚签完，馆里跑出来一个人，泪流满面，站到席夏一旁，想忍住哭泣但还是憋不住鼻涕眼泪一起糊面。
前台见怪不怪唰唰扯了两三张纸巾给他，找到对应的板子，“签字吧。”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