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安装得很精密,席夏单用手,指甲都快秃了。
“这里面一定有重要的东西。”席夏咬牙,拉开旁边柜子,从里面随意拿出一根钢笔,用顶端镶嵌的宝石从边缘挨着撬,在席夏左右开工中,终于打开一个角。
丘意碎啪啪拍手,“夏真厉害!”
席夏翘起鼻尖,“那是,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能从家里储藏室把弓箭拿出来。”
“可是这个木板撬开就安不回去了,到时候叶独息发现怎么办?”
席夏才不管这些,把整个木板都卸下来,把手伸进去掏掏里面的东西,“我们到时早就逃了,他就算想找我算账也没办法。”
“诶?”席夏不确定,又摸了摸。
丘意碎没法看见,也摸不着,“怎么了?”
“有四个角,像是本书。”席夏把里头的东西扒拉出来。
暗格里的空间不大,装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大的物品就是一本四指厚的书。
都是些小孩子才会用的东西,布娃娃,小红花,空的玻璃球……
席夏扬天长叹,“都是些什么啊,叶独息为什么把它们放在这么隐蔽的位置,难道有什么秘密?”
他捏了捏布娃娃的身体,试图从中找出一两把钥匙,结果什么也没有。
最后视线落在那本厚重的书上。
书用牛皮纸包着,四个角都有大大小小的磨损,书本体并不厚,但里面夹杂了太多其他东西,让席夏想起小时候装星星的罐子,快要爆满。
席夏盘腿坐在地上,把书放在中间,书合在一起的侧边被画了个大大的X,估计是叶独息的息,他翻开第一页。
只有一段话,在扉页正中间。
你好,叶独息,这句话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请不要告诉夏夏(别人叫他席夏),他是唯一会为你伤心的人,所以你可以装作一切无事发生,你擅长这么做。
第二页开始。
四岁,我遇见了夏夏。
五岁生日那天,爸妈让我许愿当上家主,我把大家送的礼物全都送给了夏夏。(我骗了所有人,那天我许的愿望是和夏夏永远在一起,当然,如果夏夏问我,我会如实告诉他)
【照片:在生日蛋糕前许愿,席夏看着蛋糕流口水,叶独息看着席夏】
五岁挨骂,教导老师布置对各个家族的弱点分析作业,我避开了夏夏在的顾家,第一次被打手心,破了皮。(很痛,但得到教训,保护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六岁幼儿园毕业,幼儿园所有小孩都想要夏夏的毕业小红花,夏夏把小红花给了我。(那一定是我这辈子看过最美的花)
【透明胶粘的小红花】
七岁,夏夏想学射箭,手上有了很多伤痕,他说他想和我一起射箭,我答应了(我只是贪恋这份约定)
七岁少儿射箭交流赛,夏夏输给了我,我以为他会不再理我,但是他连哭都是抱着我哭(夏夏的眼泪是苦的)
七岁冬季,夏夏很久没来找过我,似乎去了春城,他爷爷家,还交到一个好朋友(如果可以,以后不要和夏夏分开,像是心里落满了雪)
八岁我们升入三年级,夏夏因为射箭导致上课打瞌睡,我不忍心叫醒他,于是他被老师叫到教室外罚站,画了一副画悄悄递给我。
【画纸:一个鲜红的太阳和一团绿色,中间有两个手牵手的火柴人,左边穿着公主裙,脑袋上顶一片叶子,右边画得高大一些,穿着骑士铠甲,拿着弓箭】
八岁,夏夏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他将比赛奖品装进玻璃球送我(喜欢)
八岁,夏夏得了胃病(他疼哭了,我似乎也犯了胃病,好疼)
【检查报告】
九岁,夏夏因为射箭比赛没留情面,被其他贵族小孩欺负,我想用叶家权力被家主拒绝(我依然教训了他们)
九岁,学习参与家族事务,发现叶家搜查到席简是平民的证据,会威胁到夏夏(因为私自把资料降为最低级,一直担心被发现后影响到夏夏)
十岁夏天,和夏夏一起参加了一次平民举办的双人赛,我们得了冠军,奖品是汽水免费畅饮(汽水是和夏夏一样的味道)
【奖票:有效期2018.7.11——】
十岁继承人集中到叶家本家培训,伍青灯提出合作,她计划建立一个平民和贵族平等相处的地方,我认为对夏夏有利,所以接受(我不想管理家族,只想和夏夏待在一起)
十岁,参加继承人选拔,伍青灯出了意外,一切都是贵族的交易,我只有抱着夏夏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十岁,成为继承人,事情变多,和夏夏见面次数变少,但好歹能保护好夏夏(一辈子在这里换夏夏快乐也行)
十一岁,我因为家族事务暂停射箭,夏夏开始被称为鬼才,许多人都认识他了(这么多人里,我最爱他)
十二岁,叶榕回到叶家,我成了假少爷,亲生父母只关心获得新身份的叶榕,以前的父母也都讨好他,只有夏夏,站在我身边,笨拙的安慰我(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只有夏夏能驱散我的恐惧)
十二岁青年大赛,夏夏连续三年成为单人赛冠军,指定我为荣誉指导(比我自己获得冠军还高兴)
【照片:席夏把奖杯递给叶独息,叶独息握着他的手一起举高】
十二岁夏夏射箭季赛落选,柔姨知道,第一次打了他(是因为我挨打)
十三岁,我把制作的弓箭送给夏夏,顺便教训了叶榕,然后被关了几天小黑屋(很划算)
十四岁,柔姨和席简叔结婚的事被叶家大做文章,夏夏离开了,我想跟着他一起离开,家主用夏夏威胁我,让我留下,我只能看着夏夏,走那么远(我们在四岁相遇,又在十四岁被迫分离)
十五岁,夏夏过去比赛惹很多贵族不满,我利用叶家的势力收拾了一个个想动手的贵族,叶家顶不住外面贵族的压力,觉得我不可控,将我关进Bethlem。
十五岁,叶家制药厂研究出Bethlem,想要控制我,我试图逃跑,家主告诉我,如果我感反抗,换进来的就是夏夏,我不再挣扎(夏夏吃过精神类药物,而且以平民身份,很容易就会被关住)
十五岁吃药第一个月,我已经开始出现幻觉,时常看见夏夏在我面前,让我做一些事,但我知道他不是夏夏,因为夏夏不会让我受伤(好痛)
十五岁吃药第六个月,眼睛变成了蓝色,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夏夏,只是轻微触碰都会感到痛(如果夏夏再见面抱我,我恐怕会忍不住颤抖,到时我就告诉他,我是因为高兴)
十五岁吃药第八个月,我意识已经模糊,甚至很久之后才会反应过来被研究人员吩咐完成了什么事,我怕我做出伤害夏夏的事,悄悄在耳垂上打了洞,疼痛会让我保持清醒(好想去死)
十六岁吃药第十七个月,两个男研究人员恋爱被发现,吃药自杀,我悄悄吃了他们遗留下的失败药物,会让五感慢慢消失,甚至活不过二十,缓解剂也不会有丝毫作用,叶家因此放弃对我掌控(我最讨厌这个世界,我最喜欢席夏)
十六岁,我终于逃出了叶家,并建立了夏家,再次见到了夏夏(夏夏长高了,不知道能否认出我)
十六岁我把夏夏关在身边,他很伤心,但我知道Bethlem还有个副作用是遗忘,只有看着他我才能记起关于自己的事,我怕有一天我会彻底忘记他,所以计划写一本书(如果记忆不可靠,那么爱让我记住你)
书的后面还有几页空白,但最后是一副简笔画。
画面大部分是黑压压的油墨,只有一个白洁的高塔屹立其中,塔里关着拿着弓箭的骑士,戴绿叶的公主站在细细的梯子上,将自己的皇冠戴在骑士头上。
低端写着——所见之人,终有一别。
书里零零碎碎,每一段话,每一张照片,全是席夏,叶独息整个生命就是由席夏支撑起来的。
里面记载了席夏每一次哭,每一次笑,每一次和叶独息的拥抱,那些错过,那些幸福。
字里行间都是在说别爱他,但每一处着笔都是依依不舍。
一滴水晕开一处标点,席夏连忙用纸按压干。
房间突然大亮,席夏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人。
叶独息走到他身边,为他擦拭眼角,温柔的眼眸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席夏。
席夏喃喃,“独息……”
“怎么了。”叶独息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席夏立马和他换了个位置,三下五除二整理好,然后趴在叶独息腿上,双手和他拉着,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仰望着他。
“独息,我们逃走好不好,我们离开,去一个你想去的城市,就我们两个。”席夏看着他湛蓝的眼眸,言辞恳切。
叶独息用大拇指抚摸他的手背,“青年大赛怎么办?”
席夏:“等我明天参加完比赛,我们就一起走。”
叶独息摇摇头,把席夏拉起来。
“你不愿意?”席夏依着他的力量站起来,以为他是担心生活问题,“我可以去打工,可以去擦盘子,可以去拧螺丝,我会去打野箭养活我们,跟我一起走……好吗?”
“我会赚钱养你,帮你治病,”席夏害怕他不同意,手脚并用解释,“你会好的……你应该站在所有人看得到的地方,你应该享受阳光,应该拥有自由,应该是那个可望不可及的天才!而不是……”
“而不是待在这里,你知道吗?”
席夏叉腰,抿着嘴,抬头望着天花板,不想让眼泪从眼眶溢出。
叶独息声音暗哑:“席简叔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告诉他,我只想让你活着。”
“你身边的朋友怎么办?”
“我只想让你活着。”
“我只会拖累你,你会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在外面受气,你没法开心,没法快乐,甚至你向往的自由都会被我分走一半。“
“我只想让你活着。”席夏看他,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你喜欢射箭,以后因为我可能只能一辈子打野箭,这些都不值得。”
“我只想让你活着!”
席夏吼完,胸膛起伏两下,猫眼哀怜,不再说话,却以足够让叶独息心软。
手慢慢抚摸上席夏脸庞,叶独息摸到他已经打好耳洞的耳垂,有些红肿,还没有长好,如果拆下耳钉,很快就会愈合。
“别这样,夏夏。”
不然他会舍不得。
空气静默,席夏已经在想该如何反过来把叶独息关住,让他乖乖接受治疗,既然是Bethlem研究的药物,那么他们也一定能研究出解药。
这几天席夏接触了一些夏家的事务,知道叶家已经把Bethlem让给了柏家,是想要断了叶独息的生路,柏家因为刚回到国内,不会受到夏家的严重影响,所以Bethlem放在柏家,是叶家最后的挣扎。
在席夏沉思时,叶独息忽然开口:“要和我在射一次箭吗?”
席夏抬头,“射箭?”
他哪还有心思和叶独息射箭,现在最重要的是和柏家交涉,他在夏家肯定没法做什么,只有出去,或许见到柏寒深,能有一丝机会。
叶独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当然有赌注,如果你赢了,我就让你走,但是夏夏如果输了,就得待在夏家,成为家主,我会让你吃完剩下的药。”
席夏睁大眼,剩下的药就是Bethlem,如果全吃完,席夏离死亡也不远了,他们会真正的共死。
叶独息温温柔柔笑着,似乎死亡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甚至可能是解脱。
丘意碎着急,不停在席夏耳边提醒,“夏,别答应他!”
席夏直视叶独息的眼睛,这是一次机会,如果他赢了,不论是叶独息还是他,都有活着的机会,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叶独息赴死,就如当初无法看着叶独息在叶家备受折磨。
席夏在心底对丘意碎道:丘,这场比赛你来。
丘意碎看看席夏,又看看叶独息,点了下头。
席夏果决:“可以,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