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6点半，是春城这个季节末班车的最后发车时间。
“是这儿吧？”席夏看看唐琪玲给的地址。
丘意碎：“夏，是洛参横爸爸。”
席夏跟着他的指示看去，原来是那晚开豪车，司机正坐在驾驶位打电话。
席夏瞧瞧，“只有司机，洛参横他爸好像不在里面。”
洛参横住的小区属于老式平民小区，就是一个巷子里修筑起来的楼房，没有物管，也没有门卫，门牌号更是没有，唐琪玲说的邻居，就是两个差不多风格的小区，对着排列，要找到洛参横家属实不易。
司机坐在车里，肩膀和脑袋夹着一只手机，脱了鞋的脚挂在后视镜上，一边说话一边点着红灿灿的钞票。
“我今天又送那个傻瓜去了赌箭酒吧，两三公里的路，一趟给了我不少。”
“我当然不能回去，一会儿肯定又得打电话让我风风光光把他接回来，我还能赚他一笔。养个儿子真好啊，给老子钱花，他说他儿子以前是什么射箭比赛的冠军，现在靠射箭有的是钱，哈哈哈，我倒盼望他能有钱，天天找我租车。”
席夏皱眉，突然看见一个戴帽子的大爷拿着纸笔从居民楼出来，他不再管司机说的话，连忙上前询问，“你好，请问您知道洛参横家住哪里吗？”
大爷拿着手里的本子，用纸笔敲敲，“怎么会不知道？就他们家麻烦，每次水费都交现金，还得亲自上去收，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爸急匆匆出门，我叫收水费也当听不见，那孩子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爹哦！”
“三楼，就那儿！你去吧，我刚上去问了，没人回答。”大爷指了个方向，席夏顺着上去。
“今天一定要知道洛参横的想法，如果他愿意来射箭就更好了。”席夏到达三楼。
丘意碎：“射箭会花很多钱，洛参横会愿意吗？”
席夏道：“没关系，没关系，青年大赛的奖金很多，会让洛参横满意，我已经想好了，即使洛参横不愿意加入，我就邀请他来弓箭部做指导，付给他钱，这样弓箭部水平有所提高，他也能存到钱，一举两得。”
丘意碎点头，甩动一头卷毛，无比赞成。
门有生锈的痕迹，猫眼已经坏掉，用铁块补上去，席夏敲敲门。
没有反应，席夏再次敲敲。
这次里面有了声音，“谁？”
“我，席夏。”席夏直直站在门前，快速挂上微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半晌，没有开门，里面没有传出半分声响。
席夏深吸一口气，伸出手。
“咚咚咚咚咚！”
像啄木鸟似的，为一个腐烂的木头捉虫。
“干什么？别没事儿找事儿。”
洛参横出来，靠着门框，用手把额发撩开，看了席夏一眼移开。
洛参横现在看上去现在心情不好，席夏猜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还没有人这么嫌弃过他，这也算一种难得的体验。
“我知道我不该出现在你面前，但这回是真的最后一次，唐琪玲告诉了我你的事。”
“呵！我的事，你知道我什么事？”洛参横饶有兴致，但眉下又隐含怒气。
“比如关于你从叶家到平民区，为什么不再射箭，为什么不加入弓箭部。”
“是啊，你当然知道啊，你是鬼才席夏，天才叶独息可是你的竹马，你怎么会不知道。”
席夏想说的话一滞，洛参横竟然认识他？！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和洛参横见过。
洛参横看着他，“席夏，你知道的洛参横是叶家培养的对象，是叶独息倒台后，被丢到平民区的可怜虫，是一个父母都是垃圾的倒霉蛋！”
“但你不知道的洛参横，是从小被夸赞有射箭天赋，能够凭一己之力让家族攀上叶家的高枝，是明明有机会获得第一！但是最终无冠落幕！“
“我很差吗？我努力抓住能抓住的，我不喜欢射箭？没有人关心射箭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洛参横自嘲一笑，轻蔑地说：“你以为你到平民区能活得这么顺利是为什么？你当初得罪不少人，那些贵族为什么没趁你病要你命？”
席夏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预感洛参横会说出他不想面对又必须面对的事。
丘意碎感受到身体情绪的波动，想要做点什么，却已来不及。
“都是叶独息呀！”洛参横说着说着笑了，“你们很久没联络了吧，也对，他为了你自愿留在叶家当牛做马，就是为了借助叶家势力保护你，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你总不能觉得是因为你成为平民，叶独息不屑于再和你做朋友，一直误会到现在吧。”
“够了！”席夏上前一步捏住他的衣领，“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一直相信独息，只要我还在射箭，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我应该是听他告诉我！而不是你！”
洛参横一把推开他，“你射箭会有好结果！我没有！”
“怎么没有！不管你是否射箭，到目前为止你做的比我好一万倍！”
“钱都被他拿走了！所有的……你说的那种前途，我已经看不见了！”洛参横像是用完最后的力气，头垂下来，发丝遮盖他稚嫩的下颌线。
“而过去那些曲折又艰难的道路，我要走到什么时候？如果你知道，能告诉我一个准确的时间吗？”
“高中毕业？二十岁？三十岁？六十？走，不，完啊……哈……”
洛参横弓着腰背，每说一个年龄，胸腔就震动一遍，到最后，席夏的手背察觉到一抹清凉。
一颗晶莹的水珠抚摸过皮肤，落在席夏和洛参横中间那道门槛上。
席夏放开洛参横，洛参横瞬间像是失去支柱，顺着墙壁滑落，把自己整个人向中心缩紧。
……
箭矢还未发出，弓弦却已断开。
“没事吧！苏靡它！”居乐放下手中的记录本，快速上前，“晚自习下课时间太赶了，下次还是放学就回家吧。”
苏靡它收好断掉的弦，“席夏正在劝说洛参横，为比赛多准备准备总是好事，就是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如果洛参横能来，对我们可能是一件好事。”居一兴收好弓箭，看看记录本上的箭型。
居乐：“你和洛参横比赛不是还说洛参横的贵族技法不适合？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居一兴：“只是和平民技法不适合，但如果比赛中遇见贵族队伍，迟早是要面对的，如果洛参横来的话，我们还能提前适应。”
居乐点头，“这么多年，也就司酒酽一个人赢过贵族技法，难度可想而知。”
苏靡它笑道：“而且不是普通贵族技法，那可是当初第一贵族柏家的技法，所以才引起那么大的轰动，可惜的是，从那次全国大赛后，司酒酽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也没机会亲眼看到那强大的技法。”
贵族在那次比赛后，也是因为司酒酽，对平民比赛的要求越来越高，以免再出现对贵族打脸的事故。
居乐嘶的一声，“司酒酽这么厉害，就没找个继承人？或者教谁射箭之类的？”
“不是没有，是太多了，”居一兴想到前几年射箭新闻上博人眼球的报道，“自从有一个人说自己是司酒酽的徒弟，发现司酒酽本人依旧没出现反驳后，更多的人都说自己师承司酒酽，到最后都是假的，大家也就对这种头衔免疫了。”
居乐放好弓具，欣然，“说不定我们能招到司酒酽真正的徒弟，到时候我一定要找他签名。”
“笨蛋，”苏靡它最后关灯，“你不应该让司酒酽徒弟收你当徒弟吗？这样你就是司酒酽的徒孙啦！”
“说的也是哦！”
“收你的话，司酒酽会掀棺材板吧。”居一兴叹气。
……
酒吧的霓虹灯在晚上十一点半准时亮起，赌箭而激起的热血沸腾，大把的钞票铺在玻璃桌上。
尖叫，细嫩，彩色，刺激。
连接天堂与地狱的人间盛会。
两个男人拖着玫红色西装的男人出来，身后背着的长弓看起来颇为骇人，西装男人却毫无察觉，喝得烂醉地瘫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今天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钱，能玩到现在。”
“喝酒吹牛时说是去了她前期那里，他前妻是个贵族，钱应该是从那儿拿的吧。”
“酒鬼的话你也信？他不知道被赶出来多少回，一个老男人，对方还能看得上他？操！”说着踢了西装男一脚，翻滚之间，漏出几张纸钞。
“我去！还有钱？不早就赌光了吗？”
“多半是最后醉得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了。”
一个人用长弓拍拍男人的脸，威胁问：“小白脸，呸！老白脸，钱哪儿来的？”
男人侧脸和洛参横乍看有几分相似，人不太清醒，只是一昧嘀咕，“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我是贵族，她爱我，哈哈哈，她最爱的是我！”
壮汉给了他一巴掌，脸包括眼角肉眼可见的肿起来，帮助男人清醒，“妈的！我让你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我没钱，我没钱！”西装男醉意消退，看清眼前的情形，立马改口。
壮汉把他提溜起来，“没钱，没钱穿牌子货？你是真觉得我们不敢动手是吧！”
西装男被甩在地上，四肢酸痛，无法动弹，连声哎呦。
两个壮汉抻抻脖子，决定给这人点真正的教训，好老实说钱的事。
“等等！”
一个人影喘着气站在路灯下，身后还停着一辆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