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意碎听得专注，“夏，是叶独息在的叶家？”
席夏略感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你连叶独息都认识？”
丘意碎摇摇头，“不认识。”
席夏没有继续追究的兴趣，反正丘意碎出现本身就是个谜团，“就是叶独息的假少爷事件。”
在叶榕还被发现之前，如果问贵族中当之无愧的天才是谁，都会异口同声回答叶独息。
叶独息自从通过叶家家主选拔之后，就被作为叶家继承人教育，叶独息方方面面也都做的很好，甚至在射箭领域，家族培养计划就是叶独息亲自选人。
席夏记得，当初叶独息陪他玩时，说过这件事，甚至特地说了洛参横。
“那个叫洛参横的真有那么厉害吗？”在小席夏心中，叶独息是唯一可以在射箭上打败他的人，叶独息都夸赞的人，想必也应该非常厉害。
叶独息向往常一样安抚，“自然是夏夏最厉害，不过如果夏夏看过他射箭就会和我一样的想法。”
变化总是让人猝不及防，还没等到席夏亲眼看看洛参横射箭，叶独息因为假少爷的身份在叶家下台，新回来的真少爷叶榕一举夺走叶独息叶家继承人的位置，并且为了让叶独息的影响力降到最低，叶家换了不少人。
叶独息亲自挑选、培养的弓箭手免不了被遣散的命运，洛参横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离开叶家，至于最差也应该是个贵族，为什么会变成平民，席夏看洛参横父亲就能猜出一二。
贵族母亲，和平民父亲，话剧演的剧本都不超过十种，席夏还亲身经历过。
第二天，学霸的想法，学渣永远不懂，洛参横照常上学了。
“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学习很无聊吗？”席夏乘着课间两三步上楼，跑去高二。
丘意碎倒是因为猜中兴奋，“昨晚选择题丘做的也全队！”
席夏抽抽嘴角，“那是因为答案是前面一道大题的，唐琪玲纠正我后是全错。”
到达高二楼层，席夏早就在唐琪玲那里打听到洛参横所在班级，十分顺利找到位置。
高二一班门口站了一群人，激动地拿着袋子往里面看，几乎都是女孩子。
“好帅啊，这次坐最里面那一列去了，好可惜。”
“今早听我男朋友说他受伤，说是不小心摔了，担心死我了！”
“姐妹！你有男朋友了还来和我们抢什么！？”
“哈哈，前几天刚谈的，下课铃声刚响，身体就本能过来看帅哥了。”
席夏：“……”
席夏不明所以，直接走到班级门口敲门，“你好，我找洛参横。”
女生们被席夏吸引注意，一个个站直身体，瞪大眼。
席夏对她们点点头，然后和坐在窗边的忧郁男生对视。
洛参横脸上的痕迹被医用棉布遮挡，伤痕不规则，边缘隐隐能看见青紫色，足以证明昨晚西装男那一巴掌有多大力气。
“我是洛参横，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洛参横艰难牵出微笑，温和的样子和昨晚判若两人。
课间时间不长，席夏简明扼要，“我是席夏，想邀请你加入一中弓箭部。”
弓箭部一词出现，席夏瞥见洛参横眉头一跳，神奇的是，洛参横语气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耐心道：“抱歉，我以学习为重，暂时不加入社团，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洛参横说完已经打算转身回教室，丘意碎双手焦急地扯着席夏头发。
“那，昨晚的争吵你忘记了吗？”席夏一手捂着脸，遮挡住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忧郁，“黑夜里，我在上面，你在下面，望着你离开的背影……”
女生们仿佛吃到什么大瓜，眼里放光，视线从席夏移到洛参横，又从洛参横移回去，从伤心中发现了某种隐秘癖好的觉醒。
洛参横后退的半步又挪回来，嘴角的笑容快要挂不住。
席夏从指缝里偷偷观察洛参横，洛参横看得一清二楚，周围聚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热烈，他怕席夏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言，用仅存的风度说：“席夏同学，可能你是认错人了，不过我对射箭挺感兴趣，下午放学后会跟你去弓箭部的。”
达到目的，席夏对丘意碎一笑，走之前还特意提醒，“今晚见不到你，以后每天来班级门口看看你也不错。”
女生们：纯爱！
洛参横：“……”
春城一中下午放学和上晚自习间有两个小时，席夏已经提前在群里告诉居乐他们，下午会把洛参横带来，所以居乐等人早早就在弓箭部准备，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居一兴！”席夏一手推开门，一手拉着一个人的手腕。
洛参横一脸烦躁被席夏牵着进入弓箭部，左右看两眼，毫无兴趣地打了个哈切，不打算久待，甚至连书包都没放下。
席夏用手肘碰他，“喂！打招呼。”
“你们好，洛参横。”洛参横撇嘴，双手插兜，和白日里校园男神形象相差甚远，“还有人等我，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说着就想走，席夏一把拽住他的书包带，“走什么走！我早看着唐琪玲已经先离开了。”
洛参横一抖肩膀，把席夏的手甩开，“有屁快放！”
虽然弓箭部的人邀请过一次洛参横，但洛参横这幅烦躁的模样，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看样子，洛参横肯定不愿意加入弓箭部，居乐在内心叹一口气，想要劝说席夏算了，就算今天让洛参横加入，他也不一定会来弓箭部练习。
席夏没想这么多，“我们比赛一场射箭，你不会不敢吧？”
洛参横哼哧一声，“怎么？如果我输了，发现没实力就让我滚？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会射箭。”
“既然是比赛，那当然是胜利的人才有权决定，如果你赢了，想去想留都由你说了算，如果你输了，就加入弓箭部。”席夏道。
半晌，洛参横开口，“可以，不过还得再加一个条件，如果我赢了，以后在学校里别再来烦我。”
席夏一口答应，洛参横这才放下书包，认真看他一眼，“开始吧。”
“等等，不是和我。”席夏后退一步。
“是和我。”居一兴站出来，隐形眼镜早就换好。
在得知席夏的计划后，和洛参横对局的担子自然落到席夏身上，但席夏坦白参加的团队赛很少，并且配合的经验几乎没有，所以就算和洛参横比赛，也判断不出洛参横是否适合他们弓箭部。
最后再三考虑，和洛参横比赛的重任再度落在居一兴这个部长身上。
洛参横挑选一把合适的弓箭，他不是磨叽的人，很快就和居一兴在射位准备就绪。
三人站在候场区，依然是由居乐记录箭型。
居一兴在前，射法八节完成后射出第一支箭，洛参横紧随其后，射箭的节奏完全是由居一兴掌控。
居一兴开始第三箭，两人目前为止都是全中，洛参横备弓时，目光从居一兴身上掠过，顿时想到个注意。
前方的弦音刚响，洛参横快速放箭，居一兴正在搭乙矢背影一怔，动作速度变快。
其实要看出居一兴的弱点很容易，洛参横参加过团队赛，知道节奏配合的重要，居一兴就非常适合在三番位置稳定队内，但如果是单人赛，这种优点就变成他最大的缺点。
果然，居一兴第四箭落靶。
居乐捏紧笔杆，看看席夏，又看看苏靡它。
苏靡它转头对他说：“还有一箭，居一兴会适应过来。”
但洛参横最后一箭没有延续上一箭的做法，而是变成了贵族技法，射箭的姿势、力道与平民技法有所不同，甚至弦音都会比平民技法更沉重些，像是将弓拉到极致，在欲破裂的前一秒才放箭，令人惊心动魄。
出人意料的箭矢，居一兴第五箭落靶。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洛参横的第五箭用的平民技法，箭矢落靶，总中靶数恰恰只比居一兴多了一箭。
如果只看结果，大多数人都会为这一箭之差感到遗憾，可是席夏在看到洛参横用叶家技法时，他就知道，洛参横是故意的。
洛参横早就知道居一兴的弱点。
“我赢了。”洛参横背上书包，对席夏说，“按照约定，以后别来烦我。”
门被关上，居一兴放好弓具，居乐忍不住问，“洛参横适合我们部门吗？”
居一兴思索好一会儿，摇头。
“洛参横用的是贵族技法，很难和平民技法配合好。”苏靡它解释。
苏靡它和居一兴都清楚，不仅仅是难配合的问题，还有洛参横用不熟悉的平民技法，射箭水平就会变得不稳定，洛参横最后一箭落靶也说明这个猜测。
“我觉得洛参横最后一箭是故意落靶。”席夏说。
三人同时看向他，席夏想到洛参横背地里恶劣的性格，以及昨晚的说过不再射箭的话，抽抽嘴角，“因为他不想加入弓箭部，他应该猜出我们在想什么，所以和居一兴射箭特意表现出没办法配合团队赛，为了防止我们不再去找他。”
如果他是以前的席夏，估计会和洛参横一样的做法。
居乐恍然大悟，“洛参横这么不喜欢射箭？明明实力很好。”
“他喜欢。”席夏笃定，“人会撒谎，但是弓箭不会。”
洛参横真如他表现出的那么不喜欢射箭，从叶独息下台到今天，过去的时间比席夏三年竞赛还要久，如果此期间洛参横没有碰弓箭，没有经常联系，今天就不可能打败居一兴。
席夏拉开门，回头告诉他们，“洛参横一直在练习，所以他才会两种技法，才能找出居一兴的破绽，他是最适合我们的人！”
“席夏……”居乐没叫住人，看着席夏跑远。
苏靡它没有任何意外，并且透过席夏奔跑的样子，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落叶铺满街道，天气越来越冷，席夏出来没一会儿天就已经黑了，洛参横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跟出来就不见踪影，席夏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只能发消息询问唐琪玲。
丘意碎：“可我们答应洛参横不去找他。”
席夏单手打字，“当初说的是在学校里不见面，又没说学校外不缠着他。”
唐琪玲很快发来消息，说是在学校附近的书店，没有几步，席夏立马赶过去。
“班长，你买这么多书？”席夏帮忙拎了一袋。
唐琪玲点头，“还有洛参横的一份。”
唐琪玲告诉席夏，她和洛参横是一个小区，所以可以直接带席夏去洛参横家。
一中校门口设有公交站点，两人上车后暖和许多，这个点，车上只有几位半眯眼打瞌睡的老人。
“你现在去，他可能不会见你。”唐琪玲替席夏冷静分析，在询问洛参横家地址时，席夏就把计划告诉她。
席夏：“试一试，他不让我在学校见他，我只能这样。”
唐琪玲蠕动嘴角，再三犹豫，“洛参横现在家里情况不好，他可能是没时间去射箭。”
席夏想到洛参横他爸租豪车的行为，也不像是家里经济困难的样子，但是居乐又说他们第一次邀请洛参横，洛参横提出三百块钱的行为，陷入纠结，“洛参横家里怎么了？”
“洛参横没在学校的时候，都去赌箭赚钱，叔叔没有工作，他们家里一切费用都是靠着洛参横的钱支撑，”唐琪玲推推厚重的眼镜，“很多人邀请他去射箭馆打工，洛参横都拒绝了。”
席夏奇怪，竟然这么需要钱，当然是打工比赌箭更稳定，更安全，为什么还要拒绝。
唐琪玲马上解开疑惑，“洛参横马上就要高三，他一直想要离开这里，所以赌箭回来都会投入学习，他打算考国东的学校，赌箭存了足够独立的钱，一直在等待毕业那一刻。”
“如果在弓箭馆打工，时间太长，他没法留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所以洛参横可能不会加入弓箭部。”
席夏沉默，看着车窗晃过的夜景出神。
洛参横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即使到了平民区，他也和席夏做出不同的选择，他一直准备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远离家庭的城市，去往梦想的学校，足够独立的资金。
他只是在等待，等待牢笼腐朽，等待两翼丰满，足够让他离开。
“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他，”席夏说：“如果他再拒绝的话。”
高楼里亮起一盏盏灯，像是培育，或是囚禁着一个又一个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