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应双手插兜,用脚尖撇开射箭室的门,不急不破地走到柏寒深身后。
“好可惜,”他装模作样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快到了,还有两支箭,累了?”
柏寒深疼痛肩膀略微颤抖,黑色choker下的青筋绷紧,秦应不清楚柏寒深保持拉弦的姿势多久,但不妨碍他说风凉话,“这样的实力,怎么能代表柏家参加青年大赛呢?你说对吧,柏少?柏继承人,柏家主?”
柏寒深现在全神贯注,勉强让箭矢不落筈,昨日连续射箭造成的肌肉拉伤还没恢复,这种断断续续的痛处麻痹了大脑,除了需要射中的箭靶,周围一切都像被蒙上薄雾,看不真切。
汗水顺着背脊滑下,又慢慢被衣物吸收,这种缓慢等待失败的滋味并不好受,一楼的人没有给柏寒深半点机会,密不透风的挡在箭靶前。
秦应吹着口哨收拾东西,是不是瞄一眼挂钟,心里悬着的巨石正式落地。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在一楼练习?”
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短发粗眉,方脸高颧骨的男生站在门口,眼神锐利,似乎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秦应看见来人,东西也不收拾了,立马站起身鞠躬,“部长。”
柏寒深不认识对方,但也很收好弓箭,微微鞠躬。
“柏寒深?”粗眉少年看着柏寒深,“我是弓箭部部长盛祺。”
柏寒深伸手和他握了握,猛然,盛祺身后探出一个脑袋,齐刘海,梳着两个左右一高一低的丸子头,脸上还贴着粉红色的创可贴,上面画着最近热播的动画小熊。
“哈喽!我叫陶软,”少女露出缺了一颗牙齿的八颗牙齿大笑,“是团体赛正式成员!”
陶软整个人从盛祺后面走出来,小小的个子,和动漫里可爱女孩一样,和普通能拉弓的体型相差甚远。
柏寒深一时分不清她的年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见笑,咳咳,陶软已经高三,看上去不像吧。”最后从楼梯上来一个人,弱柳扶风的身影,眼尾低垂,我见犹怜,是个男生,双手端着个保温杯,里面传出淡淡的草药气,“我叫柳送月,咳,高二,咳咳,也是团队赛的正是成员。”
盛祺黑脸,“别咳了,又不是真生病。还有陶软,我说了多少次别去打野箭!你想被禁赛是吧!”
转头面对柏寒深,换上属于部长的官方笑容,“因为青年大赛临时更改规则需要开会,所以我们这几天没在弓箭部,正式介绍一下,盛祺,高二,弓箭部部长,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
他指指玩手机的陶软,“陶软,别看她个子不高,已经高三,初中连续三年青年大赛前五,高中才转成团队赛。”
盛祺大拇指指向柳送月,“和我一样高二,东区一中弓箭部部长,除了喜欢射箭,就喜欢喝些古怪的东西,不是肺痨。”
“还有……”盛祺捉住想要偷溜的秦应,“你给我好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柳送月走到柏寒深先前站的地方,手轻挡在口前,故作惊讶,“哎呀!远的竞技,好久没看过了。”
“什么!什么!”陶软迅速爬到窗前,用手挡住阳光,向下看去,“哇!都是高一的,排这么整齐,射人头吗?算我一个!”
盛祺扶额,听秦应断断续续解释完,皱眉,“射箭第一条就是不能对着人,你想把弓道守则全抄一边?!”
虽然每个家主的弓道要求不同,但贵族共同的弓道礼法守则都大差不差,有一本新华字典的厚度。
“柏寒深你也不应该答应他的要求!如果今天有人受伤,你想过后果吗?意气用事、无视生命是弓道大忌!”看到柏寒深低头,盛祺挥手,“都跟我下来。”
柏寒深冷静下来,开始懊悔刚才的行为,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对盛祺这个部长也会有很大影响。
“没关系。”陶软递给柏寒深一颗软糖,“盛祺是部长,你要相信他,而且,我们以后或许还是队友哦!”
陶软眨眨眼,柏寒深对她点点头,心情放松了些。
柳送月悄悄从他们身旁走过,“肩膀受伤也不能忽视,我们弓箭馆医务室很不错,至少药很好吃。”
陶软追上去,“怎么可能!上次开了四包药,我全喂给矢道旁灌木丛了!”
灰色的眼眸染上正午暖阳,柏寒深低头看着手心的糖果。
有些东西,即使不品尝,也知道是甜的。
离中午吃饭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部长突然召集所有成员集合,高一的几个人看见站在盛祺旁边的柏寒深,心脏开始快速跳动。
盛祺拿着名单,等所有人到齐开口,“我刚回来,听说大家对青年大赛正式成员剩下两个名额很感兴趣,为了回应大家的期待,今天中午不休息。”
此话一出,引起大厅喧哗。
“如果有想要午休的可以出去,柏家青年大赛团队赛成员选拔现在开始,超时未到现场者视为放弃!大家可以去准备了。”
虽然有抱怨,但弓箭部的大门没有一个人推开。
“一号射位,柏寒深,二号秦应……”
柏寒深拿着已经握了一上午的弓箭,深吸一口气,走上对应的本座准备。
……
“苏靡它,你不要冰可乐吗?这么热的天。”席夏拿出带水珠的可乐罐,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夏天会拒绝病症可乐——除了他这个有胃病的倒霉蛋。
苏靡它检查完弓箭,过去和他们就地坐一起,“我要吃药,只能和白开水。”
“啊——木板真凉快!”她刚坐下,阴凉感直冲而上。
因为阳光一直没照到这块区域,席夏他们练习完就会在这里休息,中午午休也会来弓箭部磨磨手感,并且这是一天之中,几人难得聚在一起的时间。
“如果是贵族弓箭馆,一定有开空调吧。”居乐躲避离他越来越近的阳光。
席夏:“但露天弓箭场用的最多。”
“对了!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夏家吗!”懒洋洋的情绪消散,居乐说着得到的情报,“因为夏家对贵族插手,今年青年大赛特地给平民放宽条件,卢可可说很多贵族队伍都接受通知去开会了,也就是说我们真有可能进入半决赛!”
蝉鸣声稀稀拉拉,像是在为这个消息庆贺。
“先得满足报名条件。”居一兴说出他们应该面对的事实。
席夏身体后仰,回忆还有谁能来弓箭部,一个名字进入脑海,脱口而出,“洛参横?”
他直起身,“洛参横怎么样?我听我们班女生念叨说他也会射箭。”
居乐抽抽嘴角,居一兴当做没听见,苏靡它更是憋着笑。
“怎么啦?”席夏看他们的表情,“他有什么问题吗?”
苏靡它笑出来,然后说:“你知道洛参横是校草吗?你应该没和他说过话吧?”
席夏摇头,他一有空就往弓箭部跑,哪儿会知道这些。
居乐:“洛参横不会来的,当初我们尝试邀请他,校草的时间很宝贵,一小时三百,把我们弓箭部卖了都没办法给他大赛出场费。”
“不就是钱嘛!等我去几次野箭场就够了。”席夏自信满满,遭到居一兴的死鱼眼才作罢。
席夏觉得如果洛参横实力很强,那千金一刻也很值,毕竟薛老板那类人找代打都不止这个价,如果有机会能和洛参横对局一次就好了。
他现在才体会到在贵族射箭真是好处多多啊。
……
“柏寒深!恭喜!”陶软跑过来。
柏寒深正收拾一楼射箭场的烂摊子,把箭靶和工具复原,“谢谢。”
陶软帮他把草靶推回原位,嘴里嘟囔,“真是嗒,你该告诉盛祺你肩膀受伤了啊,他也许就不会罚你做这些了。”
柏寒深:“比赛的事本就是我错了,部长的惩罚是正确的。”
陶软哼一声,“死脑筋,活该受委屈!”
“柏寒深,你是不想继承柏家?”柳送月吹吹保温杯上的热气,“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因为逃避继承大业,所以忍辱负重,决定白手起家,证明自己。”
“不,”柏寒深尴尬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因为只有参加团队赛才有我想遇见的对手。”
陶软捂住嘴,“哇!真想知道对方是谁,被你视为对手的人,一定很刺激!我也要和他比一局!是谁?”
柏寒深停下扫地的动作,盯着地板出神,“是席夏,他很强,但又很神秘,我不太确定,我想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
“席夏?!”陶软看看一旁的柳送月,又看回柏寒深,“是顾家那位吗?”
柏寒深点头,“我一直想和他堂堂正正比一局,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
“或许是他不敢?”陶软试探说,“要知道他已经三年没参加射箭比赛了,你知道三年对一个弓箭手来说有多重要吧?一个弓箭手的三年可能就是他一生的射箭黄金时期,过了那段时间就会一直走下坡路,虽然我也喜欢当初那个席夏技法,但是鬼才和天才一样,只是过去时代的星星了。”
柏寒深垂眸,“我也这样试图说服自己,但是不论怎么想,那神迹一般的三支箭太像他能射出来的了,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
陶软嚼烂口中的硬糖,“席夏是吧!那就让我去赛场见识见识他有多厉害!我帮你打扫,结束后我们俩来一局,嘻嘻!”
柳送月笑笑,喝口药水,柏寒深今天在场馆里展现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即使是考取职业也不在话下,参加单人赛获胜更是板上钉钉的事,柏家应该也知道柏寒深的实力,所以才决定让其在单人赛取得令人信服的成绩,然后顺理成章继承柏家。
这样的柏寒深竟然有想成为对手的人,很有意思,柳送月对席夏也产生几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