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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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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观槿双手支撑在洗手台的岩板上,血丝逐渐蔓延到整个眼球,他看着镜子中犹如困兽的自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整个人被一股空白的虚无的包裹住,一片灰败,他心底那点心思,永远不见天光,暗无天日。阳光照不到终年阴霾的原始森林,深山里的怪物不被允许走到日光下。

他撩开衣服下摆,小腹那块起了一片红疹子,有些发痒,那疹子发得快,渐渐地竟然有向上蹿的趋势。

他没什么表情,双手在水龙头下接水,往小腹浇去,白色的短袖被水打湿,湿漉漉的贴在肚子上,一片冰凉。

身体打了一个寒颤,十指因为水温的缘故,显得指尖带着粉白,手指冰凉没什么温度。

祁观槿从洗手间出来时,避无可避需要路过茶水间,他不想引起注意吗,放缓脚步走着。

“我听说孟总的弟弟不跟他一个姓,你们知道吗?”

“我也是听应总叫他弟弟名字才知道的,听说孟总和他弟弟没有血缘关系。”

有好事者带着八卦,语气中带着炫耀:“没有血缘,一个姓孟,一个姓祁,八竿子打不着,孟总在微末的时候两个人相互扶持,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那以后孟总结婚,他弟弟在家里的位置岂不是很尴尬?”

祁观槿有些听不下去,快速走过茶水间的走廊,大力关上办公室门。

茶水间的众人如同被捏住脖子的鸡,顿时安静一片。

孟闻拿着文件从会议室出来,开门便见到祁观槿湿漉漉的站在窗边表情有些冷。

“怎么了?身上怎么湿漉漉的?”孟闻皱眉,拉过祁观槿的手,抽出纸巾擦拭。

“啪!”

祁观槿的动作有些大,打掉孟闻的手,整个人向后撤一步。

办公室里没什么声音,孟闻拿着纸巾的手偏了方向,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僵硬,祁观槿见孟闻不说话,斟酌着说出一句:“我自己来。”

孟闻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听不出情绪:“擦擦,别感冒了。”

“嗯。”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交流,祁观槿坐在副驾上歪着头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安静,沉默。孟闻在等红绿灯的间隙,看着他的后脑勺,在心里叹气,这是怎么了?刚才都还好好的。

一直到进门,祁观槿都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孟闻的心里泛起一股火,蹲下给替他拿出拖鞋,仰着头看着祁观槿,再次问道:“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孟闻的姿势虽然仰着头,但其实居高临下,身上带着压迫感,两人的位置仿佛倒置,蹲在地上的人明明是他祁观槿。

“说话!”公司里熟悉孟总的人都知道,话越少,火越大。

祁观槿脑后突然生出反骨,不想开口,他知道自己现在很莫名其妙,可脑海里有个声音不停的诉说着。

就这样,就这样,久而久之他就会厌烦你了,你们的关系就该这样。

鬼使神差的,祁观槿越过孟闻,脚上没有穿鞋,光脚走进书房,拿出一份英语卷子开始刷题。

客厅安静了很久。

孟闻半蹲在玄关处,看着手上的拖鞋没有动作。

过了一会,书房门被轻轻打开,孟闻拿着那双拖鞋走进来,将鞋套在祁观槿脚上,“抱歉,哥哥刚才不该冲你大声,你……算了。”孟闻叹了一口气,“你好好复习吧。”

门被缓缓掩上,祁观槿面无表情的做着完形填空,试卷上的英语字母慢慢被水渍洇开,字迹变得模糊。

祁观槿喉结颤动,手指关节握着笔的力度有些锅中,睫毛低垂,字迹工整严谨。

这之后两人又开始变得不咸不淡起来,孟闻的问话祁观槿有问必答,但每次的回复总像是隔着层层青山,带着疏离。

应煊看着孟闻这几天在公司了发了好大一通火,公司人人自危,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他走进办公室,将资料往孟闻桌上一扔,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孟总,最近火气挺大啊,听说你把新招进来秘书给开了,怎么回事?”

孟闻看着方案,头也没抬,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没怎么,公司不需要多话的人,作为一个秘书她并不合格,实习期满她也留不下来。”

应煊咂咂嘴,有些惋惜,“名牌大学毕业的,可惜了。”

他最开始是觉得给孟闻招一个女秘书,在一些场合也不会尴尬,但现在看来,还是让孟闻尴尬下去吧。

“南区那边的工程已经敲定了,工期结束大概是在九月份,大笔资金回笼,你也好休息一阵。”

孟闻手指一动,九月份,到时候祁观槿应该开学了吧……

他整个人往后摔进座椅靠背中,拿起桌上的香烟点燃,烟雾罩笼下,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雾里看花,孟闻此时身上带着一种迷人的颓丧气息。

整个人看起来既迷人又危险。

应煊后脑勺有些发凉,皱眉看着孟闻:“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他突兀开口:“九月份,小槿应该上大学了。”

应煊一愣,随即拍着大腿道:“对啊,你弟弟今年是不是成年了,你……”本来这是孟闻的私事,他不要意思过问。

孟闻见他面上纠结,“有什么就说。”原本就心烦,再看到应煊一脸便秘的模样心里更烦了。

“哥也是好心,你弟弟到时候去上学了,你打算怎么办?真不考虑结婚啊?”

孟闻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什么怎么办?上班下班,应酬饭局,等寒暑假我弟回家,运气好还能见我弟把女朋友领回家。 ”

应煊脸上表情有些复杂,这语气怎么跟深宫怨妇似的。

孟闻心里有点烦,下班叫应煊去喝酒。

酒桌上,孟闻拿着山城啤酒猛灌,一瓶酒下肚,脸上的寒霜更甚了。

应煊夹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见他这个喝法也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谁没事抱着酒喝啊,这段时间应酬太频繁,看着桌上的酒就觉得肠胃隐隐作痛。

他没有劝,一直到孟闻喝第四瓶时才抢过酒杯,“我说闻儿,你跟哥说说,到底怎么了?这么喝闷酒,会醉的。”

孟闻双手放在桌上,看着酒杯里的液体出神,“你说,小孩到了一定年纪是不是都想着离开大人,向往自由的生活?”

应煊在心里叹气,果然是为了他那个弟弟。

“这有什么好郁闷的,你在这个年纪不也向往着自由?刚成年的小崽儿就跟小鹰一样,对外面的世界好奇的不行,自由肆意的青春尽情挥洒,都这样过来的,你把心放宽。”

祁观槿一直都想要离开自己,他很早就知道,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段,深夜发烧时的呓语,红着眼睛说自己十八岁后就不再是他的拖油瓶。他闭上眼睛,觉得眼窝有些发热。

孟闻把酒灌进喉咙里,酒杯猛的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眼神发狠,“我不许!”

祁观槿进门时,看到桌上的打包盒,里面是一盒桃酥,旁边的核桃花生奶已经变得冰凉,能看见一层薄薄的奶皮。

他放下书包,从盒子里拿了一块桃酥吃着,玄关处孟闻的鞋子还在那,不是说临时有个应酬脱不开身吗?怎么比他回来的还要早?

他在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孟闻。

打开自己房间时,见到床上躺着的正是孟闻,连衣服都没换,合衣躺在他床上,醉得有些厉害。

他放轻脚步,怎么睡在这里?

祁观槿扭开床头灯,关上顶灯,想凑上去查看孟闻的状态。

“哥哥?”他试探的叫了一声,床上的男人并没有反应。

睡着了,祁观槿半躬下身,解开孟闻身上的衬衣口子,嘴里低低说道:“怎么醉得这么厉害?”

他去浴室打湿毛巾给孟闻擦拭身体,毛巾冰凉,驱散了些许酒气。像是看不够似的,他在心底不知道临摹了多少回孟闻的五官。

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菱形的嘴唇,漂亮的下颌线,每一处都让祁观槿着迷。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看着祁观槿,孟闻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他抓住祁观槿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

“小崽儿,别离开哥哥。”

祁观槿一愣,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晚之后,一切如常。

祁观槿没有问他怎么喝得这么醉,只当是醉话,说过就罢了,没有放在心上。

高考前两天,孟闻在家里接到了应煊的电话。

他放下手里的食材,皱眉:“严重吗?请了护工没?”

祁观槿喝着手里的牛奶,竖起耳朵听孟闻电话。

“合同的事我去办,你在医院把胃养好,别操心了。”孟闻挂断电话转头看着客厅沙发上的祁观槿,有些纠结。

他咽下最后一口奶,开口问道:“是应大哥出什么事了吗?严不严重?”

“应煊喝到胃出血,现在在医院。”

祁观槿睁大眼睛,“啊?!那哥哥我们快去医院看看吧。”

孟闻摆摆手,表示不着急,皱着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哥哥要去邻市一趟,帮应煊的合同收尾,高考这几天……”

他没把话说完,但祁观槿已经知道其中的意思,笑眯眯道:“没事的,我考试没问题,你不用担心,都考了这么多次,你去忙你的。”

“我叫助理去收尾吧,你高考哥哥要陪着你。”

祁观槿摇摇头:“我真的没事,哥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你在考场我反而觉得紧张,哥哥。”

孟闻皱眉,一脸严肃:“真的?”

“真的,真的!哥哥有事就去忙,应哥的电话都打到你这儿了,说明情况紧急。”

见他这样信誓旦旦,孟闻看着他的眼睛拨打了助理的电话,很快司机就将车开到楼下。

临走时,孟闻将他抱住,低头轻吻发间:“等我回来。”

说完孟闻急匆匆的走了,祁观槿站在玄关处没有动了,多了好久才慢慢拖着身体回到卧室。

“唉。”

六月的绿荫最是茂密,祁观槿考完理综合的时,只觉得浑身轻松,在交卷铃声响起后,考室里不少考生长叹一口气,终于解放了。

疯狂刷题背书的高三在这一刻画上终止符。

回教室时,班级里不少人说说笑笑,他的东西不多,不少笔记都留给了各科的老师给下届学生作为参考。

高辉挥洒着手里厚厚一叠卷子,开心的不行,抱着祁观槿大喊:“小爷我终于迎来了新生!呜呜呜,真的太他妈不容易了。”

高辉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姜婉走过来笑得有些嚣张:“祁观槿,我这次虐你如呼吸。”

祁观槿:“呵,手下败将。”

三人抱着东西往校门口走去,高辉高兴得手舞足蹈,买了三根豆沙冰糕,一人一根咬着冰棍走出校门。

姜婉看着祁观槿脸上的格外真实的表情,笑得有些灿烂:“祁观槿,毕业快乐。”

千言万语,尽在一句毕业快乐中。

他笑出声,抬手摸姜婉的头:“姜婉,毕业快乐。”

拐角处,孟闻坐在后座看着祁观槿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冰冷。

他拍拍前座,“走吧,先回公司。”

魏霖有些摸不着头脑,“啊?孟总不叫弟弟上车吗?”

他们争分夺秒从邻市开车回来,不就是为了赶上孟总弟弟的最后一门考试吗?

孟总提前结束日程,合同签完谢绝了乙方的邀请,马不停蹄的就往江城赶,怎么到了考场反而是这个态度。

“回公司。”

两人相隔甚远,孟闻摇下车窗,六月的风吹进车里,带走心底的情绪,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仅仅拽住,拉扯着血肉,钝刀子割肉一般,片下来血肉丑陋难看。

祁观槿似有所感的朝着那方向看去,下一秒黑车拐进主路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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