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官记载，永宁五年九月初十，帝后恩爱甚笃，是夜，帝夜宿长生殿。

红绡帐暖，一夜颠鸾倒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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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春宵苦短日高升。

长生殿。

朝安在帐外小心翼翼问道，

“陛下，千岁，可是要起了？”

帐内寂静无声，良久，才传来一丝猝不及防的慵懒呻吟，紧接着，便听到里头有人低喃着抱怨什么，说是抱怨，语气却是亲昵软和得紧，捧着洗漱器皿侍立在外的一众宫女皆是不由地红了脸颊，低下头去。

又过了许久，才终于传来陛下有些倦乏的声音。

“进来吧。”

于是重重暖帐便被半月金钩挽起。

沈曦岚站起身来，伺候赵衍川更衣。

赵衍川双手摊开站在镜前，看着镜子里，皇后正在为自己系上双龙戏珠的红玉盘扣，瞧着皇后低着头认真的模样，赵衍川不由就起了坏心，伸出左手，恰恰将那人的腰环抱住，一把勾了过来。

沈曦岚不曾提防，被吓了一跳，

“陛下。”

他忙看了眼身侧，压低声音，

“别闹。”

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周围侍从女官自然俱是眼观鼻，鼻观心，全然当自己瞎了。

赵衍川得逞地坏笑，落了一个浅浅的吻在沈曦岚光洁如玉的额上。

“不怪朕。”

他凑近沈曦岚的耳边，热气都呼得沈曦岚精致的耳廓发起热来。

他缓缓开口，

“只怪，今日的皇后，特别的好看。”

沈曦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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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漱了口，净了面。

赵衍川随手拿了茶盏，呷了一口清茶。

朝安躬身请示，

“陛下，可要传早膳？”

得了允之后，朝安拍了拍手，捧着食盒漆盘候在外头的宫女们鱼贯而入。

皇后娘家出自江南山阴，因此口味上就偏清淡素净。

宫女们将黄釉五彩龙凤碗盘一一摆上，不过是十几样小菜，诸如芙蓉鸡髓笋，清炒山珍，香菇肉燥之类，配着粳米粥和虾子阳春面。

赵衍川看了眼菜品，放下茶盏，对着沈曦岚笑道，

“你呀，总是吃得这般素净，怪不得愈发瘦削起来。”

沈曦岚侍立在一旁，拿瓷勺为赵衍川盛了一小碗粳米粥，闻言也是笑，

“臣向来如此，若是一时改了，反而不适。”

他将粳米粥放在赵衍川手边，

“陛下趁热用一些吧，臣吩咐小厨房放了些淮山。”

淮山养胃，每回在长生殿用膳，都少不了这个。

赵衍川执了勺用了几口，突然，他想起什么，停下来问了身侧的朝安，

“去御膳房瞧瞧，皇后今日补身的合宜汤熬好了没有？熬好了就端过来吧。”

阖宫皆知，陛下关怀体恤皇后，特地下旨让太医院耗费了大半年研制，才得了这补身的方子——合宜汤，耗了数十种千金难买的药材，这五年来无一日落下，这是阖宫独一份，后宫旁人只有羡慕眼红的份儿。

沈曦岚闻言，却只是垂下了羽睫，那一刹那，眼中似乎划过一丝黯然。

汤药早已是备下了，赵衍川看着沈曦岚一滴不落地喝完了，这才放下心来，他笑道，

“皇后体弱，这汤药可一日都不能落下。”

他吩咐沈曦岚的侍女岫青，

“你可要好好看着你主子，莫让他懈怠了去。”

岫青福身道，

“陛下放心。奴婢不敢慢待。”

赵衍川点了点头，这才对沈曦岚道，

“好了，皇后别忙了，也入座吧。”

沈曦岚欠身，

“谢陛下。”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用得是静谧异常。

待用完了膳，

沈曦岚吩咐道，

“你们都先下去吧。”

“诺。”

众宫女侍从尽数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赵衍川与沈曦岚。

然而不多时，岫青又捧着漆盘进来了。

她跪在地上，漆盘高举齐眉，

“主子，今日的汤药已经熬好了。”

沈曦岚点了点头，

“放着吧，一会儿凉了再喝。”

岫青躬身，倒着退了出去。

不同于补身汤药，这是两碗漆黑的助孕汤剂，每逢皇帝宿在长生殿，按例，第二日底下人便会奉上来，帝后各一碗，从不间断。沈曦岚入宫前虽已服下碧珠果，可以男子之身受孕，然而男子怀胎孕子本就逆天，要较寻常女子受孕困难很多。因此，入宫五年，沈曦岚也未曾诞下任何赵衍川的血脉。

沈曦岚端起左边的那碗，执银勺轻搅了几下，细细吹凉了，这才双手奉与赵衍川，

“陛下请用。”

赵衍川漆黑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他只凝视了沈曦岚片刻，便接了过来，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

他咋舌道，

“啧。”

“还是这么苦，太医院的那群老家伙真是不思进取。”

沈曦岚垂着眼睫，拿勺子一匙一匙地喝着药，

闻言便回道，

“良药苦口，太医院想来也是尽了心的。”

赵衍川眯了眯眼，脸上却依旧挂着笑，看着再温和体贴不过，

“哦？那皇后，可要多喝一些，”

他扫了一眼沈曦岚依旧平坦的小腹，

“也好早日，为朕孕育皇儿。”

沈曦岚规规矩矩地应了，

“是。臣不敢懈怠。”

他有些机械地咽了一口汤药，只觉得今日的汤药似乎特别的苦涩，一直能苦到人的心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