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无数人都在放纵享受夜生活。
前方红绿灯的通行时间特别短,等待通过的车辆排起了长队,等江听雨想要换条路线的时候,前后左右都已经堵满了车辆。无奈,她只能老老实实龟速驾驶。
离开这座城市已经九年,但江听雨还是对湿漉漉的南淮抱有一丝熟悉感。南淮每到这个季节都会特别多雨,此时也不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没停,她摇下车窗,雨水就裹挟着柏油路的闷热争先恐后涌进车厢。
闷热让人感到烦躁,尤其是车流堵得看不见尽头。江听雨的指尖不断敲击着方向盘,正思考着要不要放点车载音乐解乏时,陈媛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还以为你睡了。”
江听雨的失眠在回到南淮后变得严重了些,周末是她为数不多调理睡眠的机会。她本来是准备睡了的,泡完澡后助眠的香薰都点了起来,结果被大老板的一通电话打断。
“又要去接你那小男友啊?”陈媛在电话那头哈哈笑起来。听到她的声音,江听雨心里的烦闷才减少一点。
话题的中心的小男友叫宋玉珩,是江听雨大老板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小老板。年纪不大,实习期,正是玩心重的时候。
大老板前段时间让他接手了家里的子公司,也把江听雨派到他身边帮忙打理业务。子公司在南淮,这也是她为什么回到这里的原因,毕竟没人会和高价的薪资待遇和员工福利过不去。
江听雨一大学毕业就待在大老板身边做事,外边很多人都传她是大老板的情人,现在更是说她是宋玉珩的小妈,但她和宋玉珩的关系反而很和谐。
“还小男友,我看我就是来给他当妈的,一天到晚等着我给他擦屁股。”江听雨跟着笑了出来。
红灯转绿,她踩下油门,按照导航的指示走。
这一片是市中心,到处都是辉煌的霓虹标识,颇有要把夜晚变成白天的架势。江听雨对南淮为数不多的熟悉感被灯红酒绿的糜烂冲得一点不剩,与之替代的是一种喘不上气的难受。
“不说他了,我还有事要跟你说。我妈给你寄的快递收到了吧,我跟你讲,千万别吃!都是些三无保健品,浪费钱就算了,要是把你吃出什么三长两短我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你都不够。”
说来好笑,陈媛是做护士的,但陈媛妈妈就是听不进她的话,隔三岔五就给江听雨寄一些保健品,说是对治疗失眠有帮助。
江听雨经常忙得连水都喝不上,更别说记得吃保健品。她让陈媛放心,自己一定不会吃那些东西,同时也让她劝劝阿姨别买了,纯属浪费钱。
“我怎么不劝,我嘴皮子都要说干了!你看她听吗,你啥时候抽个空给她打个电话,她就听你的,要我说你干脆进我家户口本得了,你可比我这个亲女儿还亲!”
江听雨被她耍宝的话逗笑,陈媛也跟着笑,末了又劝她多休息,“你这活比我这个护士都忙,雌性激素都不分泌了,得找个豁口释放压力才行。我跟你讲,最好的方式就是谈个男朋友,然后狠狠把他睡了。大城市帅哥多,一个弟弟哪里够,多找几个,躺男人怀里才睡得香。”
果然聊不了几句正经的,江听雨本想用她被家里逼着相亲的事呛她两句,但导航播报即将到达目的地,两人也就聊到这儿。
进去接个人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江听雨索性把车停在了酒吧门口。这家酒吧所在的地段很好,外边停的几乎都是豪车,她跟在大老板身边的这几年里见过不少,价格最低的一辆都要百万以上。左右对比之下,她那辆福特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有钱人玩得更花。托某个人的福,她对酒吧这种场所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于是脸色也是冷的。
里面果然如她所想很乱很杂,但这一点仅仅用来形容喝酒的人。酒吧内部的装潢很高级,大理石和各样的名牌配置对眼睛极为友好,能看出酒吧的拥有者格调很高。
不过江听雨并没有心思欣赏。她不是来这儿喝酒的,她只想快点完成任务,然后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抓紧时间回去睡觉。
但一想到要在一群酒疯子里找到一个人,她本就不爽的脸色更阴沉了一些。
好在宋玉珩识趣,知道要回她的消息,这才不用她“大海捞针”。
她走过去,听见他们那一桌在聊什么“赛车”。
宋玉珩对赛车很感兴趣,但大老板明令禁止他玩这个。江听雨一走近,聊天的声音自然而然就小了,有人捅了捅宋玉珩的胳膊,打趣他道,“妻管严,管你的来了。”
江听雨觉得很不舒服,但并不是因为这句话,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又觉得是自己多疑。
“姐姐!”宋玉珩打扮得极其骚包,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虎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趁江听雨不备一把将人拉到身旁坐着,角度再偏一点她就直接坐他大腿了。还不等人坐稳,他又端来一杯刚倒好的酒给她,“赛车的事,别跟我爸说呗。”
两人挨得近,几乎是贴着脸说话,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小情侣打情骂俏。要是江听雨脸不那么臭的话,说他们两如胶似漆都不为过。
江听雨很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酒气,蹙着眉就要拒绝,“我还要开车。”
“楼上有人一直在看你。喂,你别看得那么明显啊。”宋玉珩借着“认错”的机会主动和她换了个座位,方便江听雨能直接看见二楼。
然而只是一眼,江听雨的心脏就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仓皇收回视线,连有人叫她都没注意到。
“姐姐!沈眠!”宋玉珩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像是抓到她的把柄一样露出玩味的笑,“你跟那人认识?”
江听雨平复了下心神,很是干脆地回答,“不认识。行了,快走吧。”
宋玉珩撇嘴,随手拿起搭在卡座上的外套,动作自然地揽着江听雨的腰往外走。
她看了眼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刚松下去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但没有推开他。
离开酒吧,宋玉珩的声音也平淡了点,“沈眠,你今年二十七了吧?”
“嗯。”
“我爸说你大学毕业就在他手下做事,算算也有五六年了,你就没考虑过自己的人生大事,给自己找个对象?你看你现在帮我打下手,没个一两年也结束不了不是?大好的青春啊,怎么能全奉献给工作,钱是赚不完的。”
“你有话就直说。”江听雨没心思跟他拐弯抹角,她正小心翼翼倒车,免得把边上的这些豪车刮了蹭了。
“他们都说你是性冷淡。”
宋玉珩举起双手把自己摘干净,“不关我的事啊,是他们说的。你看你周末都穿正装,像是被工作夺舍了一样。还是说你喜欢女的?难不成你真喜欢上我了?!”
上了大学之后江听雨开始打扮自己,工作之后更是褪去了青涩,变得更加知性。职场风很适合她,平常见到她时的风格都是如此。黑发没烫没染,自然披在身后,外边的灯光像是在为她精致的五官打光,肤色很白,只用一支浅色系的唇釉点缀就已经十足美。
不过确实冷淡。江听雨不爱笑,她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像是按照程序运行的机器人,而机器人不会有任何欲望。
然而江听雨是有欲望的,这个欲望被成熟的激素调配。她是个成年人,欲望上头的时候也会自己动手解决。但她更热衷于把时间花在工作上,从而挤压自己的欲望。
时间长了,她也觉得自己对性没有欲望了。
但她今天已经第二次听见“对象”这个话题了,而且都是对她说的。性在某些时候会有特定的对象,她不可控地回想起看向二楼时的惊鸿一瞥。
徐洲野好像变了很多,好像又没有哪里变了。他懒散地支在护栏上,却还能看出他的身段很高,宽肩窄腰。黑衬衫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最上边两颗扣子更是直接解开,隐隐可见布料下健硕的身体。
他手上的那只酒杯随之伸出了护栏外,里面的液体轻轻晃动着,酒吧里的灯光被折射,他的嘴角好像噙着一抹笑,但看得并不真切。
九年前的记忆已经很飘渺了。
从前她觉得他眼里的情绪很少,现在更是看不出他眼里有情绪。
“沈眠,你今天怎么总是走神?难不成你在想我爸那边的说辞?两边通吃,啧啧啧,你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江听雨是大老板派来的,自然以大老板的命令为先,不过人的变通性都是很强的,她没必要对多出来的一份钱拒之门外,宋玉珩更是得益于她圆滑的处事能力。
他借着和江听雨的“情侣关系”做幌子,做的很多事情不仅没被他爸发现,甚至他爸看他都顺眼很多。
“我在开车,”江听雨冷冰冰回答,“还有,你这是性|骚扰。”
宋玉珩张了张嘴,最后干瘪瘪吐出一句“对不起”。
江听雨没有应下他的道歉,尽职尽责充当司机的角色把人送回了家。跟大老板发消息汇报完,她驱车回自己的住所。
雨下得更夸张,江听雨的思绪被雨打得断断续续的,车子停在楼下,她呆呆坐了一会儿才上楼。
她早已不用蜗居在逼仄的地下室里,现在这套房子一房一厅,空间住她一个绰绰有余。浴室里的水早就凉了,江听雨把水放干,也没有再洗一遍澡的打算,换好睡衣就躺回了床上。
然而助眠香薰燃了大半,她的睡意都久久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