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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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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听雨和徐洲野是这个圈子里很特殊的两个存在。

江听雨不是私生女,她是父母在婚姻存续期间生下来的。然而父亲抛下他们母女,选择离婚和初恋重新组建家庭,甚至她还有一个只比她小两个月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以至于她现在的地位还不如私生女。

而徐洲野是私生子,但徐家这一辈的男丁稀少且命运多舛,于是他的身份虽然上不了台面,但还是站到了极高的地位。

谁都没想到,这样两个人会以一种微妙的形式捆绑在一起。

江听雨被那双凉薄的眼神惊到,她猛地拉开凳子,刺耳的划拉声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那道闪过的身影让她彻底回神,她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痕,踩着吱吱作响的鞋子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足,江听雨恍如置身冰库,寒意从脚底侵蚀四肢,几乎是迈入门口的一瞬间她就忍不住想要打喷嚏,但被她掐着鼻子扼住了。

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于是站在几步之外无声注视里面讲话的一对师生。

班主任正在和先一步进门的徐洲野说话,后者的脊背挺得不算直,手也插在兜里没拿出来,只有那双死潭般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盯着班主任。

这样子其实很不尊重老师,但没有人在意,他浑身透出来的气质莫名让人感到一股压迫感,一站一坐的位置比对下,有几十年教育经验的班主任甚至施不出一丝威严。

不过像徐洲野这样的富家子弟,走的也不是普通高考的路子。班主任从不敢对他说重话,只是象征性地点一点他。说的无非就是“晚上早点休息”、“别迟到”这样不痛不痒的话。

中年男人举起茶杯小抿一口温热的茶水,口中干涩的唾沫得到缓解,他抬下巴示意徐洲野可以走了,又看向他的身后,“江听雨,你来。”

空调吹出一阵刺骨的寒气,徐洲野掀起眼皮瞥她一眼,恰好对上她垂下去的眼眸。

两人擦臂而过,江听雨听见徐洲野发出的一声微乎其微的哼声。

她对这声音再清楚不过,不屑的,置身事外的。

上课铃已经响了,但班主任似乎没有让她先回去上课的意思,办公室除她以外不再有别的学生。面对她,班主任明显得心应手起来,他让江听雨坐下,等她搬塑胶凳的时候快速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学校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资料都在这里。”

牛皮纸袋就放在一堆厚厚材料的最上面,上面没有写什么东西。

“那边都对接好了吧?”

得到江听雨肯定的答复后,班主任沉沉点点头,“以你的成绩,好好学,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多的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心里明白,回去上课吧。”

江听雨道了谢,又跟班主任说了一句题外话,这才从凳子上起身离开。

出乎意料的是,徐洲野还在外面没有离开。

他靠在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明明穿的是校服,但他身上一点学生气都没有,黑白色点缀勾勒他宽阔的肩膀,那截劲瘦的腰肢直起,他迈步跟了上来,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她手里的东西。

江听雨心里有一丝期翼他是在等她,但徐洲野明显对刚才朦胧的对话和她拿着的牛皮纸袋更感兴趣。她知道他在等她主动开口,可她莫名其妙绷着一口气,始终保持沉默。

徐洲野挑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哧。江听雨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败下阵,主动回答他想知道的事,“之前的成绩单,还有一些资料。”

她将牛皮纸袋递过去,又抿抿干涩的唇。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如果他接过去,她不会拦着他查看里面的内容。或者如果他愿意开口问她一些什么的话,她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可他的视线只是轻飘飘地掠过她和她的东西,显然已经失去了兴致。甚至手都没有从兜里拿出来。

八月底,只有高三学生开学了,教学楼十分安静。因为是上课时间,走廊上除了老师的说话声再听不见别的什么动静,甚至湿了的鞋都不出声了。一直到从后门进入教室,江听雨都没听见他的声音。

有雨飘进了她的身体,淋湿了她的一部分。她听着枯燥的知识点,觉得脑袋变得更沉了。

第二枚创可贴就是这时恍惚想起的。

对于江家来说,江听雨简直是不速之客。她其实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让她认那个父亲,也不明白外婆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将她送回这里。明明她们在小镇上的生活再完美不过。而在这里,她是江威明不堪的过去,是江太太最厌恶的存在,是江清影眼中的刺。

到这儿的第二天他们就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原因只是一个细小的问题,具体是什么已经不记得了,本质上还是因为她碍了那母女的眼。

江听雨拖着自己来时的行李出了门,她浑身上下的现金一共一千五,还是临走时外婆塞给她的。高档的小区是住不起的,她只能选择老旧的筒子楼,那间地下室就是她花了两天时间找到的。

一共五平米,租金一个月三百,不包水电,是她来到这个城市第一个家。

江听雨不指望江威明能给她生活费,事实上江威明也确实不管她的死活。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烧烤店打杂,晚自习结束是九点,她可以做四个小时,一晚上能赚八十块钱。回家要经过一段很暗的小路,这是她走过的最害怕的路。江听雨有时候会希望听见边上有夫妻吵架,这样就会有一盏昏暗的灯亮着。

但更多时候,她会碰见巷子里拿着酒喧嚣的醉鬼,或者穿着不伦不类、头发枯黄、吞云吐雾的小混混。

江听雨刻意忽略他们交谈的内容和飘起来的烟雾,思衬着书包里有什么——作业在学校就已经做完了,书带回来也没有时间看,里面除了老板刚给的84块钱没有别的了。

“诶,说你呢,站住。”

江听雨的脚步更快了,她能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很重的烟酒味钻进她的鼻腔,甚至盖过了她身上的油烟味。那人焦黄的手指搭上她的肩,她更是疯了一般撒丫子跑。

雨水被践踏的声音、身后不停歇的咒骂声,还有自己毫无节奏可言的呼吸声灌进心脏里,即使是在明亮的便利店门口也不能平缓一分。江听雨撑着膝盖大喘气,书包松垮垮坠着她的脑袋,眼泪在倒灌,她甚至忘了自己刚才摔了一跤,此刻掌心火辣辣的疼。

徐洲野就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的。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T恤,夹着雨的风将布料吹到他身体上。脸上的创可贴早就揭掉了,除了山根和眼角的伤还有明显的痕迹,其他地方的伤口都已经淡了不少,这也使他优异的五官都露了出来。许是刚睡醒,他的碎发柔软地垂下来,眼皮褶皱都深了些。

江听雨知道他在看自己,视线朦胧清晰又朦胧,她无法聚焦到他漆黑的瞳仁。

他靠近了,带着淡淡的、但并不难闻的尼古丁的味道,还有夜风的冷冽。

“摔了?”

这声简单的询问就像是出于人道主义,徐洲野没有进一步行动,江听雨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她可以不要已经交付了的三百块钱,然后拿着今天刚赚的84块钱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但她没有抬起头,只是一个劲地流泪,然后平复情绪。

徐洲野啧了一声,转而往兜里摸去。

里面有一包烟,他不常抽,但是一抽就会很厉害,刚才抽了多少根没细数,烟盒已经瘪瘪的,只剩最后一支。他固然不可能给她点一支烟,也不可能把家钥匙给她。于是摸到下一个口袋,里面倒是有一样东西。

“最后一个了,下次走大路,灯亮一点。”

声音有点哑,好像有细小的颗粒在他的嗓子里震颤,显得富有磁性。那只骨干的手隔着距离靠近她的裤子口袋。

放进她兜里的是一枚创可贴。

款式跟她上次见到的那一枚一样,没有花里胡哨的包装,上面“创可贴”三个大字明晃晃的。

她慌神的一分钟内,徐洲野已经走进了黑暗里,他好像和黑暗浑然一体,单薄的脊背在阴影中很高大。

江听雨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走大路会多耗费十多分钟,但确实明亮不少。这个点了,来往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很安全,也没人注意到她。一直到躲回自己的小窝,她心里才真正松了口气。

烧热水需要时间,等待的时间里,江听雨蜷缩在矮矮的凳子上迷糊睡了过去,两个小时后她忽然惊醒,热水已经烧好了。

热水浇灌在掌心上的伤口,又辣又疼的感觉瞬间让她清醒几分。江听雨站在水里端详自己的伤口,没有什么血色的掌心肿了不少,有一处的伤痕比较严重,她忍痛撕下边上翘起的皮,意识彻底清醒了。

创可贴自带药效,贴在掌心的时候有微微的痛感。黑夜的地下室中看不见伤口,江听雨只能睁着眼睛感受。她摸上去,按压,再松开,酸酸涨涨的,带着痛感。

这也是她对于雨季的第一感觉。

江听雨难得在回忆过去的时候笑了出来。不是笑,只是唇角有了弧度,但也比她不笑的时候有生气得多。

她听见那道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江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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