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没听错吧?”段霆武将扫帚撂在一边,瞪着眼紧盯李鹤霖。
“您没听错,我便是那公主师。也是……樊笼家主。”
虽说段霆武实在无法将李鹤霖与樊笼家主的身份联系到一起,但似乎只有这个说法能够解释李鹤霖的高强武功。
他甩了甩脑袋,目光愈发严肃。
“你既是樊笼家主,跑来边关做什么?据我所知,樊笼从不涉党争,你又为何入宫成了公主师?”
段霆武抛出了一大串问题,似乎摆出了一副刨根问底的驾式,但李鹤霖并不打算回答。
她身上的秘密多一个人知晓就是对一分危险,相应的,她并不想让段霆武参与其中,免得引火上身,李鹤霖心中真心敬重这位久居沙场的老将。
“抱歉,将军,我不能告诉你。”
话音刚落,段霆武抬脚向旁一踢,扫帚顿时化为武器一般飞至他的手中,李鹤霖感到一阵劲风擦过她的面颊,下一刻,帚柄便直指她的眉心处!
李鹤霖未退一步,她缓缓抬眸,段霆武那威严尽显的样子映入眼帘。
“跟了我两年,你应该知晓我最厌恶弄权之人,若你想对陛下不利……”
“将军难不成即刻便把我砍了?”李鹤霖出声打断,没有半分示弱之意。
“你认为本将不会这么做么!”
饶是他十分看重里鹤霖,可她的欺骗触及了自己的底线——忠君,他下意识地感到如临大敌。
李鹤霖单眼一眯,藏起了心中的无奈,抬手握住帚柄,猛地发力将其压向另一边。
见她毫无畏惧,段霆武心中迷团丛生。
“将军,您如此忠于皇上,忠于大梁,末将深受感动,只不过,这忠义给错了人,怕是最后落得个凄惨无比的结局。”
李鹤霖本想与他好好相谈,但一听到皇上,段霆武便再无了先前的和善模样,她终是要将这张底牌掏出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将大半辈子都献给了大梁,你的三言两语难道就能动摇我的忠心?笑话!”
“将军别着急。”李鹤霖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记得,将军曾经与我们说过,您本有个小女儿。”
段霆武顿时感到迷惑,她为何又扯上了自己的小女儿?
“你到底要说什么,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李鹤霖话到嘴边,又有了一丝犹豫。她又要通过威胁的手段对付自己不想伤害的人了,但这种手段,往往是最有效的……
罢了,下辈子再做个好人吧。
“将军说,自己的女儿幼时便走丢了,皇帝十分重视,帮您找了十几年还未找到,可据我所知,您的女儿一直都在宫中。”
段霆武瞳孔一缩,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她,她在哪里?!怎么可能!”
“将军别急。”李鹤霖安抚道,“令爱现如今过得不错,但自从你面前消失的那刻起,她便被皇上,将军您付之忠心的人,接回了宫。”
“皇上见令爱颇具武学功底,便将她培养成了一位杀手,成年后以琴姬的身份……被赐给了摄政王殿下。”
“那舒儿现在在哪里!”
“摄政王府,她现在名唤,段莲玉。”
一时间信息量过大,让段霆武无法喘息,他扶着桌角,瘫坐在地。
见状,李鹤霖也俯下身,蹲坐在地,与他平视。
“本将……为何要相信你。”
李鹤霖见他神色复杂,便将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
“宫里的那位,为了拉拢您,骗您正在不断寻找您的爱女,可暗中将令爱扣留宫中,不过是怕您将来万一倒戈,这便是威胁您的手段。”
“不管您信不信,我都要将事实告诉您,我承认我的一切举动都带有目的,但这两年的戍边,并不参杂阴谋,是我自愿的。”
段霆武神色凄凄,观其面部,数条皱纹爬上脸颊,这是位在战场上流失了大半辈子的武将。
“你说这些,不也是想用我的女儿来威胁我吗,你又何尝清白!”
李鹤霖嘴角微微下垂,淡漠疏离取代了原本的平和。
“我本就不清白,将军说的对。我与摄政王交好,多次劝说他要好好对待您的爱女,倘若将军非要将我这两年戍边之事说出,我保不齐对令爱做些什么。”
“你敢!”段霆武怒目圆睁,“你既说舒儿在摄政王府,带我去见她!”
李鹤霖直起身,不再以劝说的姿态与其相谈,而是俯视起地上坐着的那位沧桑老将。
“将军今日该启程了,若是被皇帝发现你抗旨留京,怕是不妥。”
闻听此言,段霆武迅速起身,开始来回踱步。
“将军,为我保密吧,我会将您的爱女保护好,不让她再被人钳制。”这最后一步,便是收敛攻势,承诺交易条件。
解决了段霆武这边,李鹤霖不再多做停留,离开了段府。
刚出府邸,便觉一阵寒意,她被人跟踪了。
跟踪之人武功不高,李鹤霖没耗费什么心神便把他揪了出来,可惜此人早已服毒,不等拷问便死了,她瞥了一眼便离开了。
谁料在她离开后,那具尸体的四肢竟动了动,以一种十分怪异的非人之态从地面上再次站立起来……
余念靠在床边打着盹,没一会儿便被噩梦惊醒。她深呼一口气,眼下的黑眼圈难以遮掩。
这禁足的几日,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场黑暗。
她害怕自己一睡过去,便被人遗忘,拘于暗室之中,默默枯萎。
她好想自己的尊师,这种极度思念又患得患失的感觉真的很折磨人,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可思绪并不受控。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大片金色溜进殿中,将余念心中阴霾悄悄拨开。
她噌地跑出公主殿,向侧殿奔去,可未见李鹤霖的身影。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可能去往的地方寻了个遍,依然不见人影,心中不安油然而生,尊师不会去找余冀了吧!
幸而红瑜见了她这幅便宜模样顿感无语,告诉她李鹤霖该是去了樊笼。
她来不及道谢便匆匆离去,前往樊笼。
不知道尊师想我了没有。
而她扬着笑脸跑进樊笼的那一刻,见到的竟是阿言紧紧抱住了李鹤霖,她的双手正环抱住李鹤霖的劲瘦腰身。
李鹤霖并未推开,只是伸手回抱住阿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余念的笑颜顿时僵住了。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碰李鹤霖!而尊师竟然毫不顾忌地任由她人拥抱,还给予回应……
她瞪大了双眼,面中凶狠尽显。
下一刻,李鹤霖侧过头,对上了她的眸子,余念瞬间变脸,扯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尊师,徒儿总算被放出来了,我真的很想你,禁足一解我便第一时间来见你了!”
闻言,阿言忙放开李鹤霖,转身面向余念,眼眶有些湿润:“属下参见公主殿下!”
余念没有给她半个眼神,只是一味紧盯着李鹤霖,等待她的回应。
李鹤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转向阿言,安抚一笑:“我无碍的,你退下吧。”
这一举动,余念全都看在眼里,尊师为什么对别人这么好,对我却如此无动于衷……
她走上前,挽起李鹤霖的手臂:“尊师,跟我回宫吧。”
她的举动没有引起李鹤霖的主意,她将手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余念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她默默咽下心中的委屈与怒火,跟上了李鹤霖的步伐。
两人虽一道而行,可无论余念如何调动话题,李鹤霖都不做反应。
“尊师,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漠。”她终是忍不下去了,这样的低气压让她难忍无比。
“你确定要明知故问么?等你受人胁迫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笑得出来。”
果然是自讨没趣了,余念叹了口气,心中怒火被彻底扑灭,是啊,她有什么立场生气,罢了罢了。
只要尊师在身边就好。
她又这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尊师,小道的梨花又要开了,届时我们一道前去观赏可好?”
“……”
“宁王赠予我一壶好酒,今晚我们对月饮酒如何?”
“……”
虽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她也感到乐此不疲,一个劲地说着,倘若李鹤霖瞥了她一眼,或是轻“嗯”一声,她亦感到满足。
“尊师,往后您就住公主殿的侧殿如何?徒儿会命人将侧殿收拾的一尘不染,你需要的一切我都为你布置好!”
“住哪都一样,何必这么费心。”
总算听道一句完整的句子了,余念兴奋无比,立马接话:“那怎么行,我的尊师配得上世间最好的……”
话音未落,两人便见萧嫔正向她们走来,一旁还跟着个嬷嬷抱着不过两岁的小公主。
脚步戛然而止,李鹤霖的表情闪过一丝凝重,整个人僵在原地。
同样的,对面的萧墨薇一怔,眼中透露着惊愕与茫然。
余念感受到两人间非比寻常的气氛,心中一沉。
“萧嫔娘娘,真巧,在这碰上了。”她先声夺人,随即故意往李鹤霖身旁挤了挤。
“……好巧,公主殿下。”萧墨薇声色有些哽咽,像是怕人看出什么非比寻常之处,说完她便垂下眼帘。
李鹤霖脸上流露出了她未能察觉的心疼,紧缩的双眉让余念感到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这位是……”萧墨薇低着头发问。
“就我们几人,娘娘何必伪装。”余念的语气并不友善,“瞧你的样子,娘娘似乎和本公主的尊师关系不错?”
她早就知晓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可今日所见,让她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李鹤霖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余念见状紧攥双拳,默不作声。
“你……萧嫔娘娘,一切……可都好?”
“都好……”萧墨薇仍是垂着眼帘,似乎只要直视起面前人,情绪便不再受控。
“小公主都这么大了。”李鹤霖声音极小,像是说与自己听一般。
“抱歉。”留下一句道歉,李鹤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见状,余念忙跟了上去。
李鹤霖的脚步越来越快,并没有想要等余念的意思,而后者仍然紧紧跟随。
“别跟着我!”
“尊师,和我就无话可说,和别人,就可以眉来眼去互诉衷肠了?!我就这么让你厌烦吗!”
她实在忍受不了了。
余念猛地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往公主殿。
“放开,我不想说第二次。”
“尊师,我放过你很多次了,这次我不会再放过你了,你把我逼急了。”
三言两语间,李鹤霖便被她强制拖进了公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