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条湿透了的毛巾裹挟着浓烈刺鼻的药味席卷而来,混杂汗臭。
那药好似都没抹开,绿果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鼻腔在被粗糙的大颗粒刮擦着。
她手脚挣扎一瞬,随即又挨了身后之人的一记手刀。她昏迷不醒,倒下时被黑衣人稳稳接住。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苏酥脱了衣服才发现,酒液透过衣衫撒在了自己身体上。这让本就有洁癖的她感到浑身粘腻,躲在屏风后面疯狂擦拭。
寸布值千金的衣料被她当抹布一样的揉捏,皱得不成样子。
“吱呀”,苏酥正换衣服,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道小缝。她瞳孔骤缩,裹着衣服就要翻窗逃跑。
风在她耳朵呼啸,发出“铮铮”的声音,可闯入者貌似比她还快。
“哗啦、哗啦”,一种铁锁碰撞的声音从身后撵来,来者一掌掀飞屏风。
苏酥不敢回头,不敢停留,用超越体测的速度三步跨两步地跳窗。
“撕拉”,成功的前一秒,苏酥感到一股难以想象的大力。紧接着,她就如风筝一样地被人扯了回来。
不光如此,她身上的衣服也破了个大口,整个人衣不蔽体。
“你是谁?”一个身形格外诡异的男人,将苏酥摁在墙上盘问。他身高约有一米九,在暗处的身体轮廓扭曲且尖锐,宛如从远古深渊爬出的洪荒怪物。
他目光凶狠,误以为苏酥是偷溜进宫的小贼,却在瞥见肚兜的那一瞬立刻闭上眼。
“啊!”苏酥被他吓得尖叫,随后她迅速反应过来,捂上了自己的嘴。
“你是?怎么穿女人……”男人欲言又止,被苏酥一个大跳捂住。
“闭嘴!否则我要你好看!”她语气威胁,又小又白的手在男人脸上,仿佛一块突兀的拼图。
手掌下传来男人脸颊灼热的温度,以及粗粝的胡茬。那扎扎的触感,好似一阵电流,从她的指尖传遍全身。
就连身上那破布条似的罗衫丝绸,也适时地挂在男人的盔甲上,样子好似古树上的姻缘绳。
柔软的胸口与刚硬的铁甲相贴,苏酥顿感冰凉。
原来他穿了盔甲,难怪会身形奇怪。
她纤细的大腿,被男人孔武有力的胳膊稳稳托住,男人薄唇微启,唇瓣蹭过苏酥的手心:“我闭眼了,我不看,你放心。”
他的话像是一剂镇定剂,让苏酥稍稍定了定神。两人保持着尴尬的姿势不动,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其实苏酥倒无所谓男人看见什么,她只是怕男人知道了她女儿身的真相,出去乱说。
到那时候皇上诛她九族都不够!!!
“你是谁?”苏酥刻意用一种奇怪的假音询问,心里滋生了一个可怕念头。她在想,如果这个男人的身份只是寻常侍卫,不如她就此永绝后患……
然而,现实再一次残酷。
男人无所顾忌地自报家门:“我是神武大将军沈鹤。你是谁?”
沈鹤说完神态自若,苏酥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神武大将军,好有逼格的名字,听起来就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苏酥捂嘴得手骤然松了,整个人都泄力往后倒。幸好沈鹤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他大掌似托举孩童般,拖着苏酥屁股,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方才他闭着眼,只依稀记得,女人头上顶得是男人的银冠。可男人又怎会穿肚兜?并且腰还这么细……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闭上眼我出去,咱俩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苏酥从沈鹤身上爬下来,她飞速地裹上干净衣服,却怎么也系不好扣子。
她手忙脚乱,呼吸急促而沉重,沈鹤在寂静的空间里听得格外清晰。
此刻,苏酥神经紧绷,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
彼时,门外传来一阵匆乱的脚步声,苏酥再次想翻窗逃跑,可她才转身,就被身后的沈鹤拽住。
“你去哪?”沈鹤单手拽着苏酥衣袖。
苏酥甩了下手没甩开,她回头训斥:“谁让你睁眼了?”她一脸烦躁,就着月色,才看清沈鹤那帅到惨绝人寰的脸。
似乎是刚得胜归来,他肩披猩红披风,腰悬利刃,打扮杀气十足。优越而刚毅脸庞鼻梁下,裹挟着金戈铁马的肃杀,带着疆场征伐的凛冽。
任谁看一眼,都仿若被重锤击中,满心震撼,再难忘却。
“我没睁眼,是我听出来的。”沈鹤顶着这样一张硬汉脸,发出声音倒有些委屈。
苏酥愣了一下凑近,发现沈鹤确实没睁眼。一时,她声音底气不足:“你赶紧放开我。”
沈鹤力气极大,苏酥肩头那本就没系扣的衣领被他扯松,香肩半露,她使劲打了下沈鹤拽着她的手:“死手,快松啊,来人了你不知道吗?”
“有我在怕什么?他们不敢进来。”沈鹤不疼不痒:“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你放我走不行吗?”苏酥被气到面色涨红:“算我求你还不行?”
这求人的态度着实新鲜。沈鹤微微挑眉,通过方才的接触,他知道苏酥的衣服已经穿好。
于是,他彻底睁开眼:“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放你走。”
沈鹤自小在军营出生,十一岁领兵打仗,这些年东奔西跑,跟身处皇宫的原主是一面都没见过,更别提穿越来得苏酥了。
因此,他只当苏酥是来赴宴等朝中大臣的女儿,并未把她与皇室连在一起。
“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你在殿内吗?”然而,不用苏酥开口,就已经有人替她回答。
屋外的脚步声逼近,首领太监已经开始用他尖细的声音大喊。
这下,别说听力超人的沈鹤,就连老鼠洞中的老鼠都听得一清二楚。
“放开我。”苏酥自知身份暴露,立刻浑身打摆,她如岸上濒死的鱼,想挣脱沈鹤手掌的禁锢。
蛮力不成她便上嘴咬。立时,沈鹤虎口处便出现了两排圆顿的牙印,在他蒲扇大的手上显得犹为可爱。
“嘶,牙还挺利。”沈鹤吃痛却不松手,苏酥被急哭了。
她梨花带雨地求饶:“沈将军你行行好,就放我走吧,让别人发现我会死的。”
她眼眶泛红,细密的泪珠顺着白皙面庞滑落,微红的鼻尖轻轻翕动,让人看着心疼。
“名字。”沈鹤例外的没有心软,一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不打破砂锅不到底的样子。
苏酥被他缠得没法,只好说出了自己现世界的真名字:“苏酥。”她声如蚊哼,身体却陡然腾空:“诶?”
她惊讶地搂住沈鹤胳膊:“你要带我去哪?”
“你猜。”沈鹤得到答案,在太监推门的前一秒,带着苏酥翻窗离去。
他身体虽健硕却动作敏捷,如同蜻蜓点水,只是轻点了几下墙角,就带着苏酥飞上了这御花园中最高处的房顶。
他们无限接近夜空高悬的明月,苏酥恐高地不敢睁眼,她手紧攥着沈鹤盔甲缝隙处的衣料。
两个人颇有一种背着父母偷腥的感觉。
“好了,现在安全了。可以说说你到底是谁了吧?”沈鹤将苏酥放下,顺脚踢走了几片硌人的碎瓦。
苏酥蹲在屋顶,望着下方中移动的火光深思。现下,她可以确认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回禀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并不在里面。”大太监钱总管在搜屋后一无所获,丞上了苏酥所遗留下来的脏衣服。
他语气恭敬:“皇后娘娘,大殿下。这是屋内唯一的东西。经查,这件衣服是三皇子殿下来赴宴时所穿,上面还沾染了席上所有的梅子酒。”
“如此,这便与晚晴跟本宫说得对上了。”皇后用护甲挑起脏衣服,调笑地看向大皇子:“元时,你凑近些来看。”
“皇额娘看过就好,儿臣相信皇额娘。”大皇子走近,不甘心地看了眼屋内。
“弟弟不在就好。”他猛地跪地:“请皇额娘责罚,儿臣一时听信他人谗言,误会了皇弟和瑟瑟姑娘不说,还扰了众娘娘、众大臣今晚的兴致。”
“儿臣在此请皇额娘降罪。只是最近西沙暴民流入京城,皇额娘能否先派人找皇弟?儿臣实在担心皇弟安慰。”
秦元时跪地叩头,认错态度积极,他虚情假意,口口声声为苏酥着想,却再次把苏酥腿上了风口浪尖。
“怎么了?找到元青了吗?”与他打配合的贵妃姗姗来迟。她面色焦急,脸上的胭脂如调色盘般花哨成一团,衬得她本来小家碧玉的脸犹为滑稽。
这下母子二人齐全,在皇后面前配合地唱着红白脸,而苏酥躲在房顶,神色担忧。
沈鹤随她目光所及,当即便猜到了一切。他自小随着父亲北伐,耳力向来惊人,方才皇后和大皇子等人的话他听得一字不差。
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竟是三皇子。
“你是三皇子。”沈鹤语气肯定,上下打量苏酥:“你骗我,你明明就叫秦元青,为什么要骗我叫苏苏?”
“谁骗你了?我真叫苏酥。”苏酥郁闷地拖着脑袋,望向下方尚未有定数的祸事。
沈鹤冷笑一声:“呵,那我还从没听过,有人的姓和名是一字的。”
“你爱信不信。”苏酥没好气道:“但我还是要纠正你,我叫苏酥,第二个字是桃酥的酥!”
“哦~三皇子殿下还真是有意思,放着好好的名字不要,给自己另起名叫苏酥。”沈鹤戏笑。
苏酥咬牙切齿:“你够了吧?能不能放我下去?我额娘她们正找我呢。”
苏酥虽不向沈鹤一样听力灵敏,却也能知道皇后一对二的感觉不好受,而眼下最好之计,就是由她出面。
既然她处在事情中心,就不能置身事外。
“那三皇子过后可得好好报答我啊。”沈鹤调侃够了,便单手箍着苏酥的腰从后方落地。:“走吧,皇后娘娘她们正找你呢。”
“用你说?”苏酥落地就翻脸不认人,她快步走向英武殿,将沈鹤甩在身后。
“母后,贵妃娘娘,大哥,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苏酥从一旁的小路中显身,局势瞬间迎来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