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开始敲打窗棂，房间里只剩下二虫的呼吸声。卡斯迪尔的金色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收缩成细线：“你是说...厄瑞波斯留下了活体样本？”

季晓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他想起水晶中的记忆投影，那些被封存的恐怖画面。厄瑞波斯究竟预见到了什么，才会做出如此极端的安排？

“苏利亚，别想那么多，先休息吧。”

卡斯迪尔轻轻按住他发抖的肩膀，声音罕见地柔和，“明天我们去找珀尔，让他帮忙查询资料。”

雨声中，季晓恍惚想起洛星河的狂笑。那个重生者究竟还知道多少他们不知道的秘密？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直到黎明时分才勉强入睡。

季晓在睡梦中不安地翻动着，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座远古遗迹，水晶悬浮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蓝光。

“苏利亚...苏利亚...”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呼唤他。季晓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面前站着一位白发雄虫，灰粉色的竖瞳正静静注视着他。

“厄瑞波斯？”季晓下意识后退一步。

白发雄虫的影像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间不多了...听着，埃文背叛了我们共同的理想...”

“什么理想？那处遗迹到底是什么？”季晓急切地追问。

厄瑞波斯的影像开始消散：“找到...他...”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阻止...维度融合...”

“等等！”季晓伸手想要抓住他，却扑了个空。

“苏利亚！醒醒！”

现实中的呼唤将他拉回。季晓猛地坐起，对上卡斯迪尔担忧的目光。窗外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你做噩梦了。”卡斯迪尔递来一杯温水，“一直在说梦话。”

季晓接过水杯，冰凉的手指碰到卡斯迪尔温暖的掌心。

窗外，维兰瑟庄园的自动灌溉系统正在喷洒水雾，在朝阳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他揉了揉太阳穴，梦里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仍然挥之不去。

军雌已经穿戴整齐，正在调试腕上的战术终端，“珀尔莱一早就去议会了，留话说中午回来。”

季晓走到落地窗前，看到庄园东侧停着几辆印有医疗标志的悬浮车。“那是...”

“基因检测小组。”卡斯迪尔关上终端，“珀尔莱连夜调来的。他说要弄清楚你体内的基因序列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晓的尾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他想起昨天的猜想——自己是埃文的实验品。

季晓的指尖在水杯上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注视着窗外那些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在医疗悬浮车旁忙碌，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窒闷。

“我猜他们不会只是简单抽个血就完事。”

卡斯迪尔走到他身旁，军装笔挺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锋利。“珀尔莱动用了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检测会在庄园秘密进行，所有数据直接加密传输到他的私虫终端。”

所以他一早就准备好了？”

“从你提到基因认证能启动那个装置开始。”卡斯迪尔的目光扫过窗外，“议会里有虫比我们更清楚厄瑞波斯的实验内容，珀尔莱需要确凿的证据。”

“埃文……”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舌尖都染上一丝苦涩。那个疯狂的科学家，那个将这具身体从胚胎时期就改造成实验品的疯子。

卡斯迪尔走到他身旁，军靴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别想太多。”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改变什么。”

季晓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意。他知道卡斯迪尔是在安慰他，但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我只是在想……”他盯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能透过皮肤看到那些被篡改的血肉，“如果我的基因真的和那个维度装置有关联，那是不是意味着，埃文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卡斯迪尔沉默了一瞬，随后抬手按在他的肩上，力道沉稳而坚定。“不管他计划了什么，现在掌控局面的是我们。”

医疗小组的领队此时正朝主宅走来，手里提着银灰色的金属箱。

“那是...”

“生物样本保存箱。”卡斯迪尔回答道，“专门用来运送高危实验体的组织标本。”

医疗小组的工作虫员正从悬浮车上搬下几台精密仪器，银白色的金属外壳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们……要怎么做检测？”季晓低声问，喉咙仍有些干涩。

“抽血、基因扫描、神经共振测试。”卡斯迪尔顿了顿，“可能还会提取你的尾勾生物样本。”

季晓的尾勾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又缓缓放松。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走吧。”

医疗小组在庄园的偏厅临时搭建了检测室。银白色的仪器排列整齐，中央是一台基因扫描舱。几名穿着白袍的医疗官正在调试设备，见他们进来，一位戴着单边镜片的雌虫医生迎了上来。

雌虫声音温和：“阁下，请躺在这里。”他指向扫描舱，声音平稳，“我们会先进行全身扫描，再抽取少量血液和神经液样本。”

季晓躺进半透明的检测舱，冰冷的金属贴合着他的脊背。舱门闭合后，他感到一阵细微的电流扫过全身，像是无数细小的触须轻轻触碰皮肤。

“请放松。”医疗官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扫描过程不会造成任何不适。”

淡绿色的光束自上而下缓慢移动，所过之处，季晓的皮肤泛起微微的荧光。他的尾勾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仿佛本能地抗拒着这种探查。

“检测到异常基因序列。”全息投影上，一段暗红色的基因链突然闪烁起来，与周围的蓝色形成鲜明对比。医疗小组的成员们立刻围了上去，低声讨论着。

季晓透过舱门看到他们凝重的表情，心脏微微收紧。

“接下来需要提取尾勾样本。”医生操作着仪器，一根细长的探针缓缓延伸至季晓的尾勾根部，“可能会有些刺痛。”

针尖泛着冷光，季晓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场景太过熟悉。在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只雌虫也是这样对待自己。

“不！”

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尾勾猛地甩出，狠狠击打在探针上。金属断裂的脆响在密闭舱内格外刺耳。

检测舱的应急灯瞬间亮起，舱门弹开的机械声与警报声混作一团。季晓撑着舱壁坐起身时，看到卡斯迪尔已经挡在了检测舱前，军雌的手按在配枪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医疗小组。

“换手动采样。”首席医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阁下，请您理解，尾勾样本是必要的。”

“......继续吧。”

这次是雌虫医疗官亲自操作。

尖锐的探针刺入尾勾，血液顺着透明管壁流入采集器。季晓攥紧了舱内的扶手，尾勾上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疼痛，某种深埋的恐惧席卷而来，触动了体内原始的防御机制。

他的视野骤然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

冰冷的实验台。刺眼的白光。戴着面具的雌虫俯视着他。

“苏利亚！”

卡斯迪尔的声音将他猛地拉回现实。季晓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军雌的手紧紧握着他的肩膀。

“我没事，赛里昂。”季晓拍了拍卡斯迪尔的手安抚。

“继续。”季晓脸色苍白，“把基因序列解析出来。”

医疗官们忙碌起来。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季晓的DNA模型缓缓旋转，其中几段螺旋链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医疗官们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这……”其中一虫低声喃喃，“这...不可能......”

更多技术虫员围了过来，窃窃私语声在室内蔓延。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让季晓想起蓝星实验室里那些围着培养皿记录数据的白大褂。

首席医官的声音有些发抖，“这已经远超直系血亲的范围......”

他盯着管壁上的液体，声音发紧，“立即做基因比对。”

投影屏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最终定格在一组对比图上。两条基因链并排显示，相似度数值在不断攀升——85%、90%、97%......

“99.92%匹配。”医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与厄瑞波斯阁下的存档样本......几乎完全一致。”

检测室里落针可闻。

“解释清楚。”卡斯迪尔的声音冷得像冰。

首席医官咽了咽唾沫：“这意味着......苏利亚阁下，”他艰难地吐出后半句，“很有可能是利用细胞组织，修改后培育的基因编辑个体。”

——

正午时分，珀尔莱的私虫飞行器降落。贵族雄虫快步走来，蓝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有趣的消息。”他径直走向会客室，骨扇在掌心敲出急促的节奏，“议会今早收到了军部的绝密报告——β-7的废墟里检测到生命信号。”

季晓的血液瞬间凝固：“洛林还活着？”

“不确定。”珀尔莱调出全息影像，模糊的扫描图上有个闪烁的红点，“信号太微弱，可能是设备残骸的干扰。但...”他的扇尖指向某个参数，“这个能量波形和你在遗迹里描述的八面体水晶很像。”

卡斯迪尔皱眉：“需要立即组织探查队。”

“已经晚了。”珀尔莱的灰眸闪过一丝阴霾，“元帅亲自下令封锁现场，连议会监察组都被挡在外面。”他转向季晓，“不过，我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珀尔莱点了几下光脑，一份文件投影出来。季晓凑近看去，发现是一份物资清单，其中一行被标红：

【星历460年，特殊样本转运至实验室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