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星球的第三天傍晚，季晓正在庭院里研究会变色的银叶植物。天空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季晓抬头，看见一艘伤痕累累的战斗艇正喷吐着黑烟，向停机坪俯冲而来。艇身右侧有明显的能量炮灼伤痕迹，左翼的装甲板已经扭曲变形。
“马库斯回来了。”卡斯迪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季晓来说，这三天宁静得像个梦，现在梦要醒了。
他们快步走向停机坪时，菲德尔已经等在那里。亚雌橙色的发辫在晚风中轻轻摆动，脸上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但摩挲着家族戒指的手透露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战斗艇的舱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开启，浓重的硝烟味立刻扑面而来。
马库斯率先走出来，这位向来一丝不苟的军雌此刻看起来狼狈不堪——深褐色的虫翅上有着焦黑的弹痕，右肩被撕裂了一大块，左额角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看起来经历过一场恶战。
但季晓的视线立刻被马库斯身后的身影吸引。
阴影里走出一个高挑身影。金发碧眼的年轻雌虫战斗服上沾着能量炮的焦痕，左臂用临时夹板固定着，却掩不住通身的凌厉气场。当他跳下舷梯时，动作流畅得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季晓的呼吸一滞。那张脸与书中描写的未来元帅完全一致，只是年轻许多，还没有那道标志性的额角伤疤。
“介绍一下。”马库斯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他拍了拍金发雌虫的肩膀，“我们在返航途中遭遇反抗军伏击，多亏他出手相助。”
“洛林。”雌虫简短地自我介绍，声音明亮。绿色的眼睛扫过众人，在掠过季晓苍白的皮肤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后转向卡斯迪尔，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自由佣兵。”
季晓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洛林，即原著男主洛星河的虫族化名，他应该装作不认识，但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后退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引来了卡斯迪尔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将季晓半掩在身后。
马库斯开始逐一介绍众人。当说到“苏利亚·塞莱斯特阁下”时，季晓注意到洛林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久仰。”洛林的视线在季晓苍白的皮肤上多停留了两秒，转向卡斯迪尔。
这个雌虫的视线让他不舒服——不是探究，更像在对照某种标准。
卡斯迪尔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他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杜松子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这是高等战斗种无声的警告。
马库斯似乎对这场暗流涌动的初次见面浑然不觉。
“灵知星的形势比预计的严峻。元帅派了亲卫队驻守研究院，我们交涉了很久。”他疲惫地摘下破损的护目镜，“返航时在陨石带遭遇反抗军伏击，洛林先生击毁了几艘敌舰的推进器。”
“恰好在附近执行委托，”洛林接过话，“看到军团舰被追击，总不能见死不救。”他耸耸肩，这个动作牵动了受伤的左臂，但那张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痛楚。
菲德尔欠身：“费雷罗思家族欠您一份人情。”他转向马库斯，声音依然平稳，但语速比平时略快，“兄长，您的伤需要处理。”
马库斯点点头，示意大家进屋详谈。季晓走在最后，他能感觉到洛林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那种审视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晚餐时的气氛如同凝固的蜜糖般粘稠而沉闷。
洛林坐在长桌的一端，他讲述如何发现被围攻的马库斯战舰，如何利用陨石带的地形优势反击。
“反抗军的装备比上次遭遇时精良了不少。”马库斯用叉子戳了戳盘中半熟的肉块，暗紫色的血水渗出来，“能量炮是最新型号，差点穿透我们的护盾。”
卡斯迪尔的触角微微抖动：“有识别出是哪支部队吗？”
“红蝎小队。”洛林接话，光线在他碧绿的眼眸中跳动，“他们最近在重金招募军团退役雌虫，开价能让任何雌虫心动。”
季晓的汤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低头盯着汤面上漂浮的叶子，避免与洛林视线相交。原著中的洛星河确实确实有过佣兵经历，但为什么他会这么巧出现在马库斯的航线上？是追踪他们而来，还是真的偶遇？
“塞莱斯特阁下似乎对军事话题不感兴趣？”洛林突然将话题转向季晓，声音里带着关切。
“我只是...”季晓轻咳一声，对上那双翡翠般的眼睛，“不太适应暴力话题。”他的尾勾在座椅下不安地蜷缩起来。
洛林点点头，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没再追问。
晚餐后，菲德尔引导洛林前往远离主屋的客房后，与马库斯去了医疗室。
两虫独处时，卡斯迪尔轻轻拉住季晓的手。
“你不喜欢那个佣兵。”卡斯迪尔低声陈述，不是疑问。
季晓咬住下唇：“他的眼神...像是在评估什么。”
卡斯迪尔的金色眼眸在昏暗的走廊里微微发亮：“要我解决他吗？”
这个提议如此干脆，让季晓差点笑出声。他摇摇头，指尖摩挲着卡斯迪尔的手心：“先听听马库斯的情报。”
医疗室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剂味道。马库斯赤裸的上身布满新旧伤痕，菲德尔的手指在受损的翅膜间穿梭，手法娴熟地拆开绷带涂抹着修复凝胶。
“伤势如何？”卡斯迪尔问。
“小伤。”
“灵知星的情况很糟。”马库斯开门见山，“元帅的亲卫队接管了研究院，马修的权限被冻结了四分之三。”
“但他在加密档案里发现了这个——”马库斯从光脑中调出数据，“厄瑞波斯阁下生前的住所，记录显示那里保存着完整的实验日志。”
“位置？”卡斯迪尔问。
“帝国中枢，圣所的所在位置。”马库斯调出星图，“以太星贝塔，问题是...”他看向季晓，“那是成年阁下的居住地，雌虫禁止进入。”
医疗室的空气凝固了几秒。季晓盯着全息投影中那纯白的建筑群，喉咙发紧。
在原著设定中，圣所是中等及以上雄虫的专属居所，里面居住的每一位阁下至少都是C级精神力者，是虫族社会的权力核心。那栋建筑看似圣洁无瑕，实则比军事堡垒更加森严。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
“打扰了。”洛林的声音平静，“我来取止痛剂。”
洛林站在门口，金发在走廊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因伤痛而略显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几乎称得上无害。
菲德尔起身从药柜取出一支注射器：“伤口的恢复情况如何？”
“比预期要快。”洛林接过药剂。
“你们需要进入圣所？”他的声音带着懒散，“巧了，我曾经在那里工作过。”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紧绷。卡斯迪尔眼睛微眯，瞳孔缩成针状，带着警告意味。
季晓的眉头紧锁。原著中从未提到洛星河有圣所背景，况且更不该与费雷罗思家族产生任何交集。
“解释。”卡斯迪尔的声音冷得像冰，信息素如潮水般向洛林压去。
洛林举起完好的右手示意无害：“两年前，我被临时征召为圣所外围守卫。”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虽然只待了六个月，但足够我摸清几条...非官方通道。”
马库斯眯起眼睛：“圣所守卫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精英军雌，怎么会雇佣一个来路不明的佣兵？”
“因为那次暴动。”洛林耸耸肩，这个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处，让他微微皱眉，“一群低等雌虫试图冲击圣所，议会不得不紧急扩充守卫力量。”他转向季晓，“阁下应该记得这件事？”
季晓快速检索着苏利亚的记忆。确实，两年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件，事后圣所加强了防御，上百名参与者被公开处决，场面极其惨烈。
“就算如此，”卡斯迪尔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形投下压迫性的阴影，“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洛林的绿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两个原因。”他竖起食指，“第一，我相信费雷罗思家族开出的报酬会相当丰厚。”他的目光转向卡斯迪尔，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第二根手指缓缓竖起，“第二，我对大名鼎鼎的赛里昂·卡斯迪尔...一直很感兴趣。”
季晓压根不相信这个蓝星老乡的嘴里能吐出半句真话，他太了解原著中洛星河的性格了，眼前看起来满不在意的雌虫一贯心机深沉。
“我们需要单独商议。”菲德尔适时介入，优雅地做出请的手势，“洛林先生不妨先去休息，明早给您答复。”
洛林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离开。
“他不简单。”卡斯迪尔看向洛林离开的方向，“普通雌虫不可能抵抗住我的信息素。”
“理论上，只有同等级或更高的战斗种能做到。”菲德尔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恐怕不是普通佣兵。”
季晓的心里一跳。原著中洛星河确实是S级高等战斗种，但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还不能完全发挥实力才对。如果洛林已经拥有后期实力...
“我们需要重新评估风险。”菲德尔的声音依然平稳，“兄长，能否联系马修兄长查询他的背景？”
马库斯摇头：“灵知星的所有通讯都被监控了。”他转向卡斯迪尔，“如果交手，你有几分把握？”
卡斯迪尔的金色兽瞳收缩了下：“不太确定。他让我有些...摸不透。”
马库斯从战术腰带中取出两个微型注射器。“按原计划进行，但增加保险措施。”
“神经毒素，0.1毫升就能放倒一头装甲犀牛。”
季晓接过注射器，冰凉的小玩意儿躺在掌心。他想起原著中洛星河那近乎预知般的战斗直觉——
这样的小把戏真的能对付得了那个未来的元帅吗？
“我们得智取。”季晓提议，“不如将计就计？”
菲德尔挑眉：“阁下的意思是？”
“让他觉得我们信任他。”季晓解释道，“如果他另有所图，放松警惕后更容易露出破绽。”
卡斯迪尔皱了皱眉，“太危险了。”
“比硬闯圣所还危险吗？”季晓反问，“况且...”他犹豫了一下，“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