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黄沙迷了眼，谢芜拿块干布子抹了下脸，风沙中辛城的轮廓隐隐可见。
林奉辛舔了舔嘴巴，缺水快一天了，他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城池，有些激动，“到了！”
“嗯。”谢芜低低应了一声，带领一众人马继续前进。
他面上不见喜色，心里也是高兴了，到地方可以补充一下水分，还可以寄信回去，说不准已经有信在那等着了。
到了辛城，沉重的大门打开，谢芜领兵进入，谢峥身为主帅，和其他将领在商议下一步攻守形势，一位副将前来接待谢芜。
“好久不见，谢少爷。”来人客客气气向谢芜打了招呼。
谢芜正在喝水，放下水壶，打量一番眼前人，有些不确定地开了口。
“虎子?”
黑黢黢的男人哈哈一笑，“是我，您还记得我。”
石坚和林奉辛虽是谢芜点的亲兵，还是要跟大部队去分住在哪，谢芜便叫他们先去忙，自己跟着虎子走了。
说实话，谢芜对虎子并不熟悉，但虎子对他却是很热情，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谢芜有敏感觉得虎子身上有些不对劲，对方有点……
不怀好意。
而且虎子一直说的是“我”怎样，不说“俺”了，按理说，对方本身之前就是边关村落逃难去的，就算进军营了，没有硬性官话要求，语言习惯这么容易改变吗？
“对了，我现在改名了，叫胡梓了，古月胡，木辛梓，您觉得我这个名字怎么样?”
“挺好的。”谢芜笑道。
胡梓引谢芜到了房间，“能住的地方少，辛苦一下，得和别的五个人挤挤。”
谢芜颔首，房间里没有别人，一排通铺，床铺也整齐，一个火盆，一张缺腿但坚强毅力的桌子，一条长凳，窗户开着通风，房间倒也看着整齐。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谢芜猛然回头格挡，抓住对方持短匕的右手手腕，一记扫堂腿过去，对方闪开，退靠门上，又迅速进攻。
谢芜已抽出腰间随身携带用来防守的短剑，挡住，短匕不敌短剑，谢芜也看出对方并未真心应战，几招过后匕首便被挑落在地。
胡梓举起了双手。
谢芜一剑抵在他脖子上，皱眉。
这会投降并不是举起双手，而是卸甲跪地。
“我就知道打不过，唉。”胡梓也不害怕，颇为无奈摇摇头，蹭到剑锋，血珠涌出，他往过偏了偏。
“未来的谢将军，先把剑放下呗，我这次任务失败了，等系统下次告知我时机了。”
关键词一下捕捉到，谢芜剑又往他脖子那抵了抵。
“虎子呢？”谢芜心底发凉，手却没有抖一下。
胡梓又歪歪脖子，“死了。”
“打仗吗？”
“不是，当时你救活他的时候，也不能这么说，反正那时候已经是我了，我不是抢的身体啊。”
胡梓说着，轻“啧”一声，“你以为我很想回到这个该死的地方吗？还有这该死的系统任务，跟吃屎一样。”
……
关于系统任务这一点，谢芜是认同的。
“你的任务是什么？”谢芜威胁性地把剑靠向他脖子。
“杀掉主角，就是杀了你或者杀了陆安和。”胡梓诚实坦白。
谢芜毫不犹豫一剑划过他脖子，血溅了满脸，他用袖子抹了抹，思考后续怎么解释。
但还想出来个所以然来，脸上的黏湿感消失，瘫软在地上的人站了起来。
两个人互相干瞪着，脖子上伤口消失的胡梓尴尬一下，“对不起啊，我的系统功能就是任务不成功我怎么都死不了。”
对上谢芜毫无波澜的目光，胡梓凭经验立马猜到这人想干什么。
“你把我砍断手脚弄哑弄聋关起来也不行，有点人道主义！你不是去现代社会进修了吗？人道主义！”
“那就是能行的意思。”谢芜右手持剑抬起。
“合作！我是来谈合作的！我全招了！”胡梓一个闪身蹲下。
“你刚刚还想杀了我。”谢芜冷冷道。
“试试嘛，成功我就回去了，不成功就不成功，我只是想回去过有手机的日子，你不怀念吗？多好玩。”
……
“我那么关过你吗？”谢芜放下剑，反正对方打不过他。
胡梓看他神色知道这是成了的意思，这么一问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额，一次，我不确定说不说的出来，你那次疯魔了，要把所有穿书者找出来，每个都杀了。”
胡梓顿了一下，“哇，竟然能说。”
谢芜蹙眉，“后来呢?按你的意思，你成功了，回去了，你把我杀了?”
“那倒没有，额。”胡梓摸了摸鼻子。
那就只有陆安和了，谢芜右手抬起。
“等等！他让我杀他的！他先把我杀了，让我恢复齐全，然后让我把他杀了，我就记得这么多了，还有，有一个穿书的，不是正规进来的，他是抢的别人身体，你应该是要杀他，但这次他钻去哪个人身体我不知道。”
梁泽华。
谢芜脑海里立马浮现这个人名。
又想到什么，谢芜放下剑，看向胡梓。
“我不是主角了，陆安和也不是，你杀我们没用了。”
“啊？”胡梓傻了。
“梁泽华是。”谢芜把剑插回剑鞘。
“我可以帮你杀他。”谢芜补充道。
胡梓想到当年自己刚回来还蒙着，出去拜见的人。
“太子?”他纳闷道，“他设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啊，将来会是一代明君，他……”
胡梓说不下去，是啊，这样好的一个身份，如果可以选择，的确会是那恶人首选。
“可是，你说他是主角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进修去了吗？我的系统告诉我，我穿进的书叫《江山》，梁泽华是主角，陆安和是反派。”
胡梓呆呆地“啊”了一声，“那真的太子去哪了？”
“我不知道。”谢芜道。
房间中陷入死寂。
一个猜想在二人脑海中生成，但太过残酷，没有人愿意说出来。
“虎子真死了吗？”谢芜又问。
胡梓点头，“他没死我不会过来的，剧情也变了，提早了，之前我穿来是在战场上了。”
谢芜拉过长凳坐下。
原来，当年他没能救下虎子。
又是一团乱麻。
谢芜揉揉眉心，“除了那次成功，你之前任务怎么做的？”
“一直失败啊，有几次我那身份都不够格见你俩，我就摆烂了，反正刺杀失败是说待满五十年也可以回去，我也没什么挂念的，只是怀念科技时代，你说这任务要求是不是跟吃屎一样难受，你也有系统了，你的任务是啥啊？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有几次是几次?”谢芜问，这关乎到他重来几次了。
胡梓愣住，并不在意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概念脑子里就是模糊的。”
“好吧。”谢芜也不强求，有点信息是一点。
有士兵过来通报，“胡副将，谢千户，主帅传见。”
胡梓弯腰把掉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将士看了一眼。
“没事，”胡梓道，“我给谢千户看看我从狄族那赢来的匕首，刚不小心掉地上了。”
两人一起去见了谢峥，有外人在，谢峥还是一脸严肃，说了下接下来的部军安排，让其他将领回去后，留下谢芜。
“这有两封信，一封家里的，一封侯府的，可都等了你好些时候了，赶紧回，你这小子，收不到信也不能不往回寄啊，你祖母母亲担心极了。”谢峥语气并未多责怪，毕竟谢峥一路上怎么带兵的，朔城守城战的表现，他都收到了，对于他很是满意。
“是我赶路疏忽了。”谢芜道了歉，承诺会好好写两封家书回去。
“只有一张纸，好好想想写什么再动笔，听石坚说你在始安城浪费纸张，亏是在城镇补上了，边关缺的就是纸墨，那么多将士，都想写封信回去，以后可不能了。”
“是。”谢芜受了教，拿着纸回房间了。
他先看了信，侯府寄来的纸多，老夫人一张，李云宁一张，柳姨娘和谢芩一张，谢芜细细看了，多是问路上顺不顺利，有没有生病受伤，家里都好，让他和祖父都照顾好自己。
侯府拆开只有一张，陆安和说没有答应伴读一事，然后聊点点不听话，还是得他回来管着，小萩和他在一起哭了说想哥哥，接下来扯了扯家常，最后问了下边关怎么样?估计多久回来？
谢芜失笑。
某人也想他，但是不说。
一张纸，他要分两封信寄回去，谢芜只能把纸从中间撕开。
胡梓在旁边看着，“你缺纸啊？早知道我的留给你，我也没有可以寄的人，但我已经给别人了。”
“都缺纸，下面将士缺你就给吧，我够用的。”谢芜先写要寄回将军府的，报喜不报忧，路途顺坦，没有生过病受过伤，问候了祖母母亲，谢芩科举情况，谢萩听不听话，小院秋菊打理的可还好。
本来预计要写一点边关景色回去，也没地方写了，不过谢峥这么多年想来也给老夫人说的不少了，他小小的写了勿挂念三字，一封信就好了。
然后是陆安和那封。
谢芜让他狠心饿点点一顿，不然改名叫球球好了，还有边关他不确定，不过他会尽快回去的，以及小心梁泽华，四月天气转暖，但月初京都还会突然冷几日，不要贪凉不加厚衣服，怎么写也写不够，字也只能越来越小。
一切安好，谢芜连勿挂念都写不下了，张开纸晾着，胡梓瞄了一眼，张大嘴，惊讶道：
“你后面写的是蚂蚁字吗？那能看清吗到时候。”
谢芜也有些摸不准。
“能吧。”却是连吹都不敢吹，怕吹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