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太好办。
亚瑟军团长第一反应是皱眉——那件事情出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召集了军团里涉及此事的家族，将可能牵涉的问题都讲了个清楚明白，暂时按下了有人闹事的可能。而他也保证过，无论如何，家族中折损了人，这个事情他一定会给个说法。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第一军团的顺利转型，这几条人命，他会在总账里一起结算。
这几个家族对他一直言听计从，按照道理来讲，不应该出现这种事。
“可能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想破坏会议的成果。”
钟蘅将华夏带了回来，几个人晚上在讨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对此，楚楚第一反应是这个：“第一军团内部对亚瑟的改革动作是有很大阻力的，毕竟他们现在还有领地制度，很多人是事实上的奴隶主。现在看来，亚瑟·沃尔夫对第一军团的控制力也有待商榷。”
楚楚的说法获得了许多人的赞同，而钟蘅，她听了一会儿，看向华夏。
“你觉得呢，小夏？”
“如果我是幕后的策划者，那我听到楚楚姐姐的想法，就会觉得，计划起码成功了一大半吧。”华夏没有受伤，只是出了一身冷汗。裹着毯子，她感觉那股劲儿过去了，浑身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目前来看，这一出对好几方都有影响。第一军团那边，嫂子刚刚已经说过了，造成第一军团内部分裂印象、打击亚瑟军团长个人威信、第一军团整体政策也不会被认定……很牢靠。”
华夏顿了顿。
“对我们也有。”她抿了抿嘴唇：“这件事一出，如果阿蘅姐姐不替我出头，第七军团内部一定会有人拿这个说事，打着妈妈的旗号来攻击阿蘅姐姐，阿蘅姐姐的个人威信也会被动摇。”
几大军团都是派系矛盾重重的，第一军团的问题也是第七军团的。同样的情况下，亚瑟·沃尔夫在第一军团积威甚重，有些事情对他来说不过尔尔，但对钟蘅来说则是动摇根基的——钟蘅的军功还是太少了，她最擅长的经济民生领域时间长、见效慢、滞后性长，最重要的是，来钱慢又少。
之所以钟家兄妹能被众人推举上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钟岩的军功和华岚还活着的时候对他们两人的肯定。
现在，钟岩半幕后，如果钟蘅在华夏受欺负的时候用一种温吞的态度试图把事态平息下来，哪怕是为了后续大局考虑，也会有人借口钟蘅苛待华岚遗孤而冲击第七军团的稳定。
揭开双方的处境后，华夏说了最后一方。
“只有帝都星，又或者王室，可以借机兴风作浪——无论是利用这件事情搅浑水，模糊之前刺杀王储妃的重点，还是利用这件事截停一七军团的合作，甚至挑起两大军团的纷争，对王室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现在，动机什么的暂且不清楚，但现实是的确有人刺杀，且亚瑟军团长受了伤，而我安然无恙。”华夏咬了咬嘴唇：“如果把这件事按死在第一军团内部事务上，那么其他的事情还有继续谈的空间，目前需要做的就是统一口径。”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所有列席人员面色各异，但都没对此提出反对。
钟蘅想了想，点头：“去联系亚瑟军团长，我要和他直接通话。”
“父亲。”
阿尔德走进办公室时，亚瑟军团长正在看着窗外。听到儿子的声音，亚瑟军团长眼神不变，只点点头。
“刚刚匕首被拿去做了毒性检测，报告显示未测出。”阿尔德拿着一份文件，放到桌上：“刺客目前被押移交到了我们这儿，第七军团、宪兵队还有治安总局都来了人。”
“人在我们手里就行，别再出纰漏。”
亚瑟军团长说：“没别的事情就回去吧。”
阿尔德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被亚瑟军团长这个冷淡的样子打消了。副官在阿尔德离开后敲门进来，给亚瑟军团长递来一份情报。
“阿尔德很关心您，而且也在一直处理后续事宜。”副官说：“您对他实在是有些过于严格了。”
“人是第三军团的护卫抓的，把人扣下是伍德提醒他带尤安去的，毒理报告是华夏临走前叮嘱他做的，”亚瑟军团长实在是愁得慌：“还不到后半夜，第七军团那边已经商量好怎么应对了，一看华夏那丫头就出了不少主意，你再看看他。”
华夏说什么阿尔德在前线一步一个脚印稳当。
亚瑟只觉得危机关头这个傻儿子脑筋真是一点也转不过来。
“今天每一步都杀机四伏，还好华夏没出事，还好是我拦下了，还好布什家那个小儿子的身份没被人当众叫破——也还好他被抓之后立刻被噤声，没嚷嚷什么不该嚷嚷的。”亚瑟军团长太阳穴突突地跳：“但凡——那个第三军团的护卫，把人脸包住的那个，他叫什么？”
“是档案封存了的护卫，但……之前他也出现过。”副官不太想说，被亚瑟军团长盯了一会儿，没办法，吐了一个代号：“衔尾蛇。”
亚瑟军团长顿了顿，忽地笑了一声。
“是他啊。”
华夏说，她跟他谈过一段，在卧底红狐的时候。
怪不得呢，他是第一时间冲出来的。
“把他叫来。”亚瑟军团长说：“我要和他面谈。”
衔尾蛇是在四小时之后出现在亚瑟军团长的办公室的。
这个时候，正好是绝大多数人深眠的时候。
但，第三军团同样灯火通明。
“能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而不被人发现，你还是有点本事的。”亚瑟军团长打量了一下衔尾蛇：“也有点胆量。”
“多谢您的夸奖。”
衔尾蛇笑笑：“我想，您一定是有要事找我，我才想办法出来的。”
他在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亚瑟军团长这时才觉得他有点意思。
第三军团边缘星出身，算是正经念过书，本部的指挥学院培养，没几年就被打发去海盗卧底。
刚回去没一年，靠着战功挤进雷瑟·舒尔茨的护卫队。
着实是很好的苗子了。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而且我相信你不是无意为之的。”
亚瑟军团长没说他做了什么：“所以我必须给你点什么，否则我觉得不心安。”
这个橄榄枝递得有些快，不过亚瑟军团长觉得，这个人是能接住的。
果然，衔尾蛇笑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想留在帝都星。”
“这不难，前提是你们雷瑟军团长点头放人才行。”亚瑟军团长问：“你是护卫队的人，看得出是受到信赖的。留在他身边，收益比你苦哈哈地在帝都星打杂划算得多。”
这话是真的，在帝都星，没有背景的人，即便是alpha，也不过是核动力驴罢了。
但……
“受到信赖也不代表不打杂，亚瑟军团长。”衔尾蛇闭了闭眼睛：“替身使者当多了，人也是会累的。”
亚瑟军团长噎了一下，不多时，笑出声来。
第三军团里，让草根出身的alpha替贵族子弟上前线拿军功的操作由来已久，第一军团也不是没有。但这些基本都是双方隐秘不发的，敢拿出来当面说的，目前只有衔尾蛇一个。
“你替谁打的仗？”亚瑟按着太阳穴想了想：“战绩很亮眼但是性格兔子一样……那个很怂的阿尔——哦，弗雷德？”
衔尾蛇默认了对面人的推测。
“想去哪里？”亚瑟军团长想了想：“你这么能打，去边境？还是……皇家保卫局？”
扫了一眼响尾蛇的尉官军衔，亚瑟军团长有点遗憾：“保卫局里可以挂在我的嫡系下面。”
“谢谢您的赏识，但我想去治安局。”衔尾蛇说：“治安中心也可以——如果是指院旁边的那个治安中心就更好了。”
亚瑟军团长一顿，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年轻人。
“想跟着戴文混，哈？”
“戴文局长也出身第三军团，他应该更愿意接纳我、提携我。”
衔尾蛇说着似是而非的理由。
“我懒得跟你推拉，”亚瑟军团长打断：“我要听真话。”
“我尽力拼过了，第三军团的职业生涯天花板我碰到了，一个——少尉。”
衔尾蛇也瞥了一眼自己的肩章：“现在我想换个方向，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拼一拼。”
“华夏我儿子已经看上了。”亚瑟军团长直说了：“你比不上他。”
“亚瑟军团长，我无意冒犯您。但……这场比赛，裁判权不在您这里。”
衔尾蛇并不示弱：“而且，如果您真的这么想，您不会见我。”
短暂沉默后，亚瑟军团长挥挥手：“回去吧。你要的职位是你的了。”
衔尾蛇敬了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第一军团。
离开时，阿尔德与他擦肩而过，并未分出一个眼神给这位临时客人。
亚瑟军团长似乎也有点虚张声势。
而且，竟然需要老父亲出面替自己吓唬情敌。
衔尾蛇觉得这事情本身就有点荒唐。
啧，他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