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活动安排很轻松,节目组给众人安排了一顿当地特色的丰盛晚宴。
暮色中的草原坠着深蓝的天,篝火堆撑起三丈高的火,在晚风中腾起金色流苏。摄制组将长条餐桌架设在蒙古包旁,铸铁烤架上滋滋作响的整羊泛着焦糖光泽,铜盘里码着奶豆腐、黄油卷和沙葱包子,马奶酒的醇香混着篝火的松脂气息在暮色中流淌。
“哇塞还有烤全羊!”
“牛啊节目组!”
......
这一日行程非常宽松,先饱了眼福如今又要大饱口福,众人很给面子地对导演组大夸特夸。
“各位老师,”郭尽宣布,“让我们欢迎米巴勒旗嘎皿村的村长——巴图!”
“欢迎远方的朋友!”老族长是个一米八的壮汉,肤色早在无遮无蔽的草原上晒得黢黑,穿着藏蓝色的蒙古袍,脸上是所有小说文章里那种“少数民族特有的淳朴”——非得亲眼看了才能体会到。
“诸位老师——大家吃好喝好玩好!”老族长的汉语并不标准,说着说着就拐到了蒙语的调调上——“吉日格勒!”
随着老族长浑厚的祝酒声,穿着蒙袍长靴的当地牧民一拥而上,将众人围在中间,拉着手绕着篝火载歌载舞。
少数民族的血液里流淌着与生俱来的歌舞,男人浑厚的嗓音,女声银铃般的吟唱,皆与远处溪流、近处篝火噼啪声构成奇妙的和弦,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是草原自己的歌。
牧民们腰间挂着的骨铃随步伐轻响,每声铃动都精准踩在风掠过歌声的间隙。没有复杂的配器,只有一把胡琴一把马头琴做伴奏,琴声像是直接从草浪深处生长出来的。
苏子沐一首牵着小苍兰,另一边拉着一位牧民。牧民姐姐的手上带着一层均匀的薄茧,温暖、有力。大学里那些“纸上谈兵”唱过的蒙古民歌,看过的影像资料,终于在此刻缓缓流进她的心理——草原的呼吸、大地的心跳、星辰的眨眼,明灭的篝火,早被牧民用歌谣谱成了流动的乐章。
她转头去看左手拉着的女孩儿,小苍兰依旧腼腆,在放声歌唱肆意舞蹈的牧民间像一朵安静的花。只是苏子沐离得近,听到了女孩儿跟着那郎朗上口的旋律轻轻哼唱。
“吉日格勒!”几曲过后,老族长敲了敲盛奶酒的银碗,“开餐!”
“各位老师!”郭尽在众人撕扯羊排的欢闹声中提高嗓门,“后天演出的节目单......”
篝火将众人面庞映成温暖的红,连远处马头琴的呜咽都染上了醉意。
郭尽在众人乐不思蜀地大快朵颐中宣布工作,遭到了干饭大军的集体反对。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谈工作的都是王八蛋!!
“老师们!”郭尽假装听不见众人的抱怨,“我们每个人都至少要报一个节目,是在之前的节目上唱过的,大家可以自由选择是独唱还是找人合唱,今晚睡觉之前把节目报给我哈~”
“当然,”郭尽冲几个词曲老师一挑眉,“各位老师愿意写新歌的话我也举双手欢迎哈~没带电脑的我给大家准备好了,在导演组隔壁的蒙古包,给大家安排了一个编曲房间,欢迎大家去体验哦~”
“哇,老狐狸精,”聂广权手里还捏着一块儿羊肉,很讲义气地替词曲老师们抗议,“之前还说来这里纯放松呢,原来早准备好了。”
“就是,一晚上哪写得出来!”易红州闷头把最后一点儿奶茶一饮而尽,开玩笑道,“大家都别卷啊!”
“别卷别卷!”何菁也跟着开腔,“现在都说写不了,最后不会都通宵一晚上,第二天只有我没出新歌吧?”
“哇你看你,”童欣手上沾着油,拿胳膊肘撞了何菁一下,笑道,“怎么上来就认怂~”
“啊童欣姐!你卷我们!”压力山大的词曲老师们纷纷一哄而上,试图讨伐异端分子。
“你呢?”苏子沐戳戳身边没上去一起闹的小苍兰,小声咬耳朵,“你今晚要去写吗?”
“不要...”小苍兰轻轻摇摇头。
“哦?”苏子沐惊诧道。
这可不像她——天才词曲人在这样辽阔的场景触动下很难无动于衷,灵感是她们的兴奋剂,更何况今天苏子沐觉得她在这天地间早已醉了几回。
“第一天来,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小苍兰声音软软的,说着往苏子沐身边蹭了蹭。
“而且写首歌而已,随便弄弄,个把小时就写完了。”女孩儿声音依然软软的,说出来的话却凡尔赛意味十足,简直是在吭哧吭哧费劲通宵的众词曲人心上扎一刀。
苏子沐:......
她瞄了一眼依然在前面和童欣滚成一团的众人:......只能说还好你没开公频......
“好,谢谢各位朋友,我们今天录制结束了,”郭尽指挥现场收拾,“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我们九点见。”
“期待大家的好消息哦~”走之前,郭尽没忘了贱兮兮地朝各位词曲人挑眉。
“诶?”晚宴结束,曦月看着小苍兰和苏子沐准备一起回蒙古包,月光把她们的影子揉成一团,“小苍兰老师,你不去写歌吗?”
“我带笔记本啦,我回去写。”小苍兰浅浅一笑,体面的成年人并没有讲那套“写首歌而已”的凡尔赛说词——毕竟有些话只适合私下里逗逗老婆。
“哦哦,”曦月不疑有他,“那我先走啦~”
“呦,”曦月走远,苏子沐压低声音趴在小苍兰耳朵,“怎么?不敢告诉别人随便弄弄就写完了?”
“我不想打击别人的积极性。”女孩儿认真地回答。
苏子沐:......
小苍兰是个很礼貌有素养的人,纵使自己有炫耀的资本,在外却没什么优越感,也不故意显摆,更不会给那些天赋装上一层假装不经意的外壳凡尔赛。
女孩儿将自己包裹成柔软无害的一团,在外人看来,她总是温柔而克制,仿佛一团柔软的云,轻盈无害,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非得是极亲近的人,才能看得见她内里随便泄露一点儿就足以光芒四射的才气。
草原上不方便洗澡,两人在外面简单洗脸收拾了一下就回了蒙古包。
节目组给几人一共准备了两个蒙古包,女生一个男生一个。苏子沐和小苍兰来得早,选了靠边相邻的两张床。
其他女生都还没回来,李善去后采访,其他词曲老师去郭尽下的狐狸套子里写歌——果然一个个说着摆烂,到头谁都不肯放弃这天地赐予的灵感。
房间里只有苏子沐和小苍兰两人。
苏子沐躺在床上报了节目,又戳了一会儿手机,睡觉之前怎么都刷不够的手机此时越玩越无聊。小苍兰靠在旁边的床上用笔记本写新歌,苏子沐盯着人看了一会儿,便不想老老实实窝在自己床上,四下确认了一遍屋里没有摄像,拎起睡袍跑上小苍兰的床。
草原上条件有限,0.9米宽的单人床上硬塞了两个人,两个都是纤瘦的女孩儿倒不至于有多拥挤,但每个人的活动范围都确实不大。
手欠的苏子沐小姐还偏偏不肯老老实实躺着,被窝里的手在小苍兰大腿上画中国地图。
快画到黑龙江,“啪”得被小苍兰一把捉住。
小苍兰:“......”
“姐姐~”
那声音半是委屈半是无奈,尾音稍稍拖长,好像就算这个时候苏子沐非要拉着人这样那样也不会拒绝,可偏偏把苏子沐叫哑火了,老老实实钻进被子里数星星。
“一颗星星...两颗星星...三颗星星...”终于在苏子沐快画完小半个银河系,听到了小苍兰“咔哒”一生关上电脑。
“写完了!”
“小苏,导演喊你去后采了!”与此同时,李善迈进蒙古包,一嗓子和小苍兰的声音撞在一起。
苏子沐:......
小苍兰:......
李善:......我进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小苍兰扭头看,感觉苏子沐的眼里分明写着委屈——看吧让你磨蹭!没机会了!
“知道了,谢谢善姐。”苏子沐再不要脸也万万做不出当着别人的面和小苍兰亲亲抱抱举高高,沧桑地叹了一口气掀被子下床了。
“啧,”李善一进门就撞见苏子沐钻在小苍兰被子里,不过善姐很善良地没有当着小苍兰的面对这一行为做出嘲讽,而是在苏子沐穿好外衣出门路过她时精准地把那句话递进苏子沐耳朵里,“还知道避人,哈?”
苏子沐脸上装出来无事发生的表情顿时有些挂不住,嘴角一时间七上八下:......还是没躲过。
“小心点儿,人多眼杂,”李善没接着嘲讽,声音正经起来,“知道你们小情侣热恋期——出来还是小心为上。”
“嗯,谢谢姐。”苏子沐知道李善这是把自己当亲师妹才这么提点,心下感激。朝小苍兰的方向偷瞄一眼,果然瞄见了人灼灼望着的目光,于是飞速说,“走了啊姐,老婆盯着呢。”
李善:......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