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淮站在料理台前,围裙系带在腰后打了个松散的结。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肩胛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修长的手指捏着量勺,将栗子粉簌簌倒入玻璃碗中。清水顺着碗沿倾注,粉末在漩涡中与水逐渐交融,变成粘稠的面糊。
倒入模具,放进蒸锅,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栗香。待栗子糕成型,稍冷却后,他拿起一块刚脱膜的走出厨房。
客厅里,江舟整个身子前倾,正趴在长桌上去够角落的水杯。棉质短袖的下摆随着动作卷起,白皙的腰腹贴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脸上浮现笑意,却在起身瞬间被背后的人环住。
“尝尝?”温热的糕点突然贴上唇畔,有呼吸扫过耳后。
正好有点饿,他下意识张嘴……
“小江!小江!醒醒!”
江舟猛地睁眼,细腻金黄的栗子粉突然变成讲台上肆意乱飞的粉笔灰。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上课。
“你看那个钟……”向庭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不是走得慢了点?”
这人熬不住连堂的数学课,兴味索然地盯着挂钟看。看得眼皮随秒针的节奏直打架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难怪感觉这课漫长得没边儿。
江舟抬手揉了揉耳根,望向教室前方的挂钟——十一点三十七。他下意识转动手腕,却只触到微凉的皮肤。
记忆突然闪回早读课:趴着睡觉时脸被表带硌得发麻,他好像摘下表塞进了书包最外层。
伸手去摸,空的。
又把每一层都翻了个遍,连夹层都没放过,没有。
“在找什么?”林烬淮偏头问道。
“我的手表。”江舟皱眉,又拉开抽屉仔细翻找。课本、笔记本、草稿纸......就是没有手表的踪影。
林烬淮看了眼腕表:“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八,马上下课了,我陪你找。”
“行。”江舟点点头,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盯着黑板上的公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下课铃一响,江舟把书包拎到身前,倒着抖了几下。作业本、校园卡,还有向庭禹的橡皮擦雪片般落在课桌上。
见还是没有,他又弯腰在抽屉里翻了一遍:“不应该啊,明明就放在外层......”
“最后一次见它是什么时候?”林烬淮不知何时蹲在他身侧,袖口挽到手肘,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
“我想想……”江舟撑着下巴,开始回忆,“早上拿柜子钥匙时还碰到过,出教室跑操时也没带走——在大课间前。”
“大课间?”沈砚之皱眉,“那会儿教室里正好没人。”
“小江你会不会记错了?”向庭禹挠头,“有没有可能落在家里?”
“不会。”林烬淮语气肯定,“今早他戴表出的门。”
向庭禹眯起眼睛:“看这么仔细?”
“……”江舟推开他脑袋,“你的关注点有些偏。”
几人又分头在教室各处找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那表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算了。”江舟瘫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说不定过两天就自己冒出来了。”
虽然那是去年生日时父母送的礼物。
—
下午快放学时,林烬淮收到一条陌生消息。
【同学你好,我捡到了江舟的手表,请在晚自习前到常青巷56号取走。】
合着是冲自己来的。
常青巷——与梓桐巷呈T字交汇的偏僻暗巷,行人稀少,连路灯都时明时暗。
林烬淮指节在课桌上轻叩,眼底泛起一丝讥诮。
能闻出是江舟的手表,鼻子怕是比狗灵。
还特意选在这种地方。
把我当傻子玩?
他点开对方主页,头像空白,动态为零,连昵称都敷衍得像是随手敲下的乱码。
果然是小号。
林烬淮想起江舟翻找书包时紧拧的眉心,抬手在屏幕上轻点。
【氵:同学你也好,拍来看看。】
对方秒回。
照片里,黑色腕表安静躺在水泥地上,表盘反射着微弱的光——确实是江舟那块。
【氵:多谢。提醒一下,最好让手表完好无损地回到我手上。】
“怎么了?”江舟见他一直垂眸打字,歪着头凑近。
林烬淮把手机推进抽屉最深处,再抬眼时,眸中的阴翳已被温和的笑意取代:“有东西落在老宅,一会儿陈叔帮我送来。”
顿了顿,他补充道:“下课后去吃饭,不用等我。”
“噢。”江舟应了一声,不自觉地关切:“晚上饿了怎么办?我给你带个饭团。”
林烬淮摇摇头:“放心,我会在外面吃晚饭。”
“好吧。”江舟妥协,“那你早点回来。”
“嗯。”
—
六点十五整。
夕阳如血,常青巷52号斑驳的铁门前飘着零星烟蒂。
林烬淮单肩挎着书包立在阴影交界处,眼底映出墙根滋生的青苔。
几个混混从暗巷深处晃出,鞋底踩过积水发出黏腻声响。
为首的黄毛歪头露出熏得发黄的犬齿,吐出一口烟圈:“小子,挺带种啊,还真敢来?”他抬手将烟头摁在墙上,火星在水泥墙面碾出几点猩红。
“找几个混混扮□□。”林烬淮垂眸扫过对方脖颈处的刺青,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轻笑出声,“那人就这点能耐?”
“呵,废话少说。”黄毛嗤笑一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他身后的混混们默契地围拢,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我就随口一问,急什么?”林烬淮将袖口挽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表拿来。”
“还惦记着那表?哈哈哈哈哈哈哈!”黄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极为猖狂,“早就被卖了,老子可是狠狠赚了一笔!”
“是吗?”林烬淮微微偏头,眸光骤然暗沉。
黄毛浑然不觉危险临近:“小子,跪下磕几个响头——”说着还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准林烬淮,“录完视频早交差,哥几个就发发善心,让你爬着回去。”
巷子突然死寂,阴风卷着废报纸擦过林烬淮脚边。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迈了几步,伸出两指轻巧捏住手机边缘:“最新款啊。”
“你他妈……”黄毛话音未落,银光划出抛物线,“咚”地坠入五米外的绿色垃圾桶。
塑料震颤的余音里,只剩林烬淮一人的轻笑。
黄毛愣了几秒。
错愕过后,他脖颈青筋暴起,弹簧刀甩出寒光:“操!!老子要废了你——”
刀刃擦着林烬淮的耳际掠过。
他侧身避让的瞬间,右拳精准砸在对方下颌。
黄毛踉跄撞上垃圾桶,满嘴血腥味里混着半颗断牙。“都他妈愣着干啥?!一起上!”他捂着脸含糊不清地嘶吼。
几个混混一拥而上。
刀疤脸抄起生锈的铁管横扫,林烬淮矮身下潜,左肘重击对方肋下。断裂的肋骨发出脆响,铁管脱手砸在泥泞地面。
他顺势擒住第三人的手腕反拧,关节错位的咔嚓声混着惨叫刺破暮色。
黄毛见状,脸色铁青,突然转头吹了声口哨。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巷口又窜出四五个人,手里都拎着钢管。
林烬淮眯起眼睛,嘴角却泛起森寒的笑意。滚烫的热流在血管中横冲直撞,叫嚣着令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
黄毛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绕到林烬淮身后,整个人隐匿在浓稠的阴影中。
突然有寒光闪过眼角,林烬淮偏头避开,钢管堪堪擦过颧骨,瞬间拉出血线。几乎同一时刻,左右两侧各攻来一人,他旋身鞭腿扫倒持棍者,反手夺过钢管,狠狠砸向后方来人的膝盖。
另一人挥拳直取面门,却在即将击中的瞬间被林烬淮扣住肘部。“砰!”一记精准的直拳击中对方腹部,那人闷哼一声,蜷缩着蹲下。
见势不妙,最后一个混混踉跄着连退数步,慌不择路地飞快逃走。
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血珠顺着林烬淮下颌滑落,在白色校服领口洇出一片暗红色。
“去死!”黄毛突然从血泊中暴起,藏在指虎里的刀片寒光乍现,直取咽喉。
林烬淮瞳孔骤缩,抬臂格挡。
“嗤——”锋刃瞬间深深楔入小臂鲜血顺着刀锋蜿蜒而下。他忍着剧痛,反手擒住黄毛手腕一拧,骨骼断裂声与惨叫同时炸响。
黄毛瘫软在地,指虎“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林烬淮甩开他,抬手压住血流如注的右臂,转身欲走。
“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身后传来毒蛇吐信般的微弱话音,“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没了爹你算什么东西?”
黄毛咳出一口血沫,笑声嘶哑:“你们都是这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哈哈哈哈哈哈…”
林烬淮的背影蓦地僵住。半晌,他轻声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黄毛咧开染血的牙,癫狂的笑声在窄巷回荡:“我说——有娘生,没娘养!你妈难道不是……”
话音未落,林烬淮已经一脚踹在他胸口。黄毛重重撞在墙上,还未落地就被掐住脖子提起。
林烬淮的双手如铁钳般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眼眶通红,声音却冷得可怕:“找死是吧?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
黄毛的脸色由红转青,眼球凸出,双手无力地拍打着林烬淮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声响。
林烬淮手臂还在淌血,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掐着黄毛的脖子,甚至愈发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