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渚玉躺在干净整洁的床上,白色的被褥散发着令人舒适的味道,一看就是提前找家政打扫过了。
卧室内一片黑暗,最近太医院睡得太多,回到公寓反而睡不着,他起身,想出去接杯水喝。
梁闻渊的卧室门底也透了光,却在U型阳台看见了个隐匿于黑暗中的身影,庄渚玉脚步一顿,握着温热的玻璃杯,对着梁闻渊的背影喝了一口水。
隐隐约约看见烟雾飘散。
梁闻渊是个很静的人,很少说话,动作幅度也小,做什么都是默默的。
走路不便,庄渚玉不小心磕碰到了身旁的桌子,上面摆着小小的白色药瓶,借着光大约可以看清楚是什么药。
但庄渚玉没看,也没想去阳台找梁闻渊。他端着杯子回到了卧室,躺下,看日历,将每个月重要的时间在心里过一遍。
庄渚玉不过问别人的私事,也不愿把自己的隐私主动透露,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男朋友。这种触及真心的事情,他不会轻易做。
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童年时期的事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庄渚玉很疲惫,内心还有些堵得慌,洗漱完之后他收拾着行李箱,放了些必备用品和衣物,箱子里空余的地方还有一些。
“早啊。”庄渚玉微微笑着,打了个哈欠,身体看起来恢复了不少,并不似之前那样面无血色,整个人瞧上去就是个妥妥的病秧子。
但他切切实实瘦了几斤,紧身的高领毛衣在他身上穿起来都是晃荡的。
“早......”庄渚玉骤然出现在岛台,梁闻渊没反应过来,他正在操作着咖啡机,倏地又看见庄渚玉拉着的行李箱,神情紧张,眼底晃过一丝慌乱,“要打算出门?”
“嗯。”庄渚玉走到他旁边,接过桌子上的美式,喝了一口后皱着脸,连忙放下,“好苦。”
梁闻渊递了另一杯拿铁给他,“这杯是你的。”
两人坐在餐桌上,庄渚玉吃饭的速度很慢,让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食欲,甚至可以吃两分钟休息几十秒。嘴里嚼着面包,他指了指梁闻渊胸口的位置。
“你领带没有系好,我帮你。”吃完最后一口,庄渚玉走到梁闻渊身边,居高临下挑起他的领带,试了两下便没了动作。
梁闻渊任由他摆布,心里还在纠结庄渚玉要出远门的事情。
那会儿庄渚玉只回答了一个“嗯”字,没有说要去哪儿,去多久,去干什么,为什么要去。
他可以给自己系领带,也可以嫌弃自己不主动,但实际上,庄渚玉的世界是闭着门的。这似乎在提醒着梁闻渊,他只是一个假冒的男朋友,连朋友都算不上。
强烈的占有欲和自我厌恶在交锋,天使与恶魔在打架,梁闻渊浑身上下流动的血液貌似都快冻住了。
“我不会系,你教教我?”庄渚玉垂下头看他,见他脸色漠然,好像又在想着什么事情,于是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手,头低下了些,头发都快落到他的脸上。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冰凉的手指状似无意划过梁闻渊的颈侧,庄渚玉挑了下他的下巴,很快收回了,“男朋友,我们是不是该更新一下恋爱守则了?”
梁闻渊被冰凉的触感和喷洒而下的气息弄的一激灵,他立刻对上庄渚玉的视线,说道:“抱歉,在想公司的事情。”
“我基本上没用过领带这种东西,不会系。”庄渚玉霸占着领结不松手。
直接上手不太好,梁闻渊犹豫了两秒,避开庄渚玉的手指,示意了一下,“两条交叉,再缠绕,扯出来,就好了。”
“听不懂。”庄渚玉似笑非笑。
“我自己来吧。”梁闻渊巧妙从他手里夺过领带,飞快地系好了个温莎结,喉结轻轻滑了下。
梁闻渊又喝了一口咖啡,庄渚玉看着杯子那处浅浅的痕迹,那是刚才自己抿的第一口不小心滴漏上去的位置。
“过几天我再回来。”庄渚玉拉过行李箱,拨弄着手机,界面上似乎在和谁聊天。
“好。”梁闻渊在洗杯子,收拾餐桌,擦干净了正在滴水的手,“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庄渚玉拨通了微信电话,“我有认识的朋友在那边,他过来接我,你放心,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不是坏人。”
梁闻渊的手攥住岛台边缘,异样的感觉充斥心头,他忍住心中的那点冲动,点头说道:“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我会记得守则第一条的,晚上给你打电话。”庄渚玉回头说拜拜,围上条蓝色的围巾,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和对面说着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次,梁闻渊好像心情很差,手一直放在凉水下面冲。
不知道为什么。
车很快停在了楼下,胡樾接过庄渚玉的行李箱放在后备箱,拍了拍手,热络道:“好久不见了,上次见你感觉还是好多年前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很好啊。”庄渚玉坐上车。
“好到把自己腿摔骨折了?”胡樾指指他的腿。
庄渚玉笑了一声,“活着哪有没有意外的。”
胡樾愣了下,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打开车内暖气,开起玩笑,“我记得那次见你,你也是这么说的,跟npc似的,而且那次也是接你回H市,要去给叔叔阿姨......”
车内安静,胡樾自觉失言,再次尴尬笑了两声缓解气氛,忙着去放首歌来听。
“没事,都多少年了,我不介意的。”暖气烘烤着,但庄渚玉的手脚依旧冰凉,丝毫没有缓过来。
胡樾转话题,“这次回来待几天?上我家去我给你露一手啊,我这手艺都能赶超不少厨师了,哪天班上不去了,就去开个餐厅。”
“好啊,差不多三四天吧,看情况。”
庄渚玉笑着,透过车窗向公寓楼上望去,瞟见梁闻渊站在阳台的身影,一瞬间产生了错觉。
他以为梁闻渊是在看自己。
下一秒,梁闻渊把阳台上的花收进去了。
看来是出来搞花艺的。
胡樾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同样发现了阳台处的男人,眼神似乎阴森森的,再加上那张极具冷峻的面容和压迫感的身材,胡樾将暖气调高了一些,后背有点发凉。
“谁啊,男朋友?”胡樾随便问道。
“嗯。”
“??”胡樾没想到庄渚玉会给出肯定的答案,他清了清嗓子,“这么多年不见,真是变化大了,你竟然会找对象?”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庄渚玉回答,慵懒地躺在车座上,用发圈将刺人的发尾随意扎起来。
睡了一路,庄渚玉提着东西回姑妈家。姑妈搬了第二次家,第一次搬家是在自己初中的时候。
“太客气了,回自己家,带什么东西。”邓俐已经够不到庄渚玉的头顶了,他招呼着沈迭过来,“来看看,你渚玉哥哥回来了,开不开心?”
沈迭冲过去抱住庄渚玉,冲击力强得让庄渚玉踉跄两步,“渚玉哥哥,我好想你啊。”
庄渚玉摸了摸他的头发,“小迭很乖。”
三个人坐下来吃饭,庄渚玉吃了几口,手臂突然有些痒,他翻开衣服一看,手腕处有两三个红点,在白皙的皮肤上存在感异常强烈。
难道是花粉过敏?
但也不至于这么延迟吧。
前几天在医院时那种奇怪的感觉突然穿过身体,他夹了一块上海青,胃口变差。
忽然有些想念梁闻渊做的早饭了,他做的早饭简简单单,但莫名其妙令人回味。
“在那边吃的住的都好不好啊,你看腿都搞骨折了,怎么弄的啊。”姑妈有些八字眉,看起来愁愁的。
要不是因为爸妈祭日在即,他根本不会这么早回来这一趟,他最不想让姑妈为自己担心。
“是个意外,医生说没什么问题,过几天就好了,磕磕碰碰的才不会有大病。”庄渚玉安慰她,拍拍她的肩膀。
“你看你,又说这样的话。”邓俐给他夹了一块梅菜扣肉,“要不改天姑妈找时间看看你去,帮你收拾收拾。”
“我搬走了,换了个公寓住,最近已经住进去了。”手臂上越来越痒,庄渚玉觉得不对劲,之前就算过敏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搬走?为什么啊,不是住的好好的。”邓俐放下筷子。
“不喜欢之前的环境,所以就换了。”
“噢,这样啊,那现在的室友找好了吗?”
“嗯。”
“新室友人怎么样?”
“室友......挺好的。”庄渚玉磨磨蹭蹭才把一块梅菜扣肉吃完,油得他喝了好几口水。
“那就行,好相处就行。”邓俐给沈迭盛了碗汤,“说到房子,咱家之前住的那个房子还记得吗,不是在你上大学的时候就卖出去了吗,我最近和李阿姨聊天,她正巧搬回我们以前房子楼上了。”
“我们家和对门都被一个人买下了,到现在也没人去住过,但她说会看见有人定期过去打扫,这买方还挺奇怪的,当时签合同的时候还是别人代签的。”
“这样吗。”庄渚玉不是很感兴趣,但过往的回忆被勾起一些,他咬了下筷子,跟着说了句,“可能钱太多了花不出去吧。”
“对门家刘阿姨也好久没联系了,之前你还都是在她家里吃饭的,我也空不下来管你。”邓俐说道。
“没什么印象了。”庄渚玉嘴角弯了一下。
吃完之后,庄渚玉订了酒店去住,连订了两个晚上,虽然姑妈让他留下来住,但他拒绝了。
洗完澡后,庄渚玉用浴巾擦头发,水珠顺着滴落在手机上,他打了梁闻渊的电话,那边几乎是秒接,像是特意在等自己的电话。
“渚玉。”声音犹犹豫豫,还有些含糊,梁闻渊倒是第一次叫名字。
梁闻渊的音色在庄渚玉听来很性感,被他的声音叫名字还挺有意思的,他抿着唇轻笑,挂断了通话,弹了个视频回去。
冷冰冰的脸在手机上显得更加面色不善,梁闻渊的镜头慌乱,晃过他的脸,还有没被浴袍裹住的锁骨。
整条手臂都有红点,后背也在痒,可能蔓延到了其他位置,庄渚玉买了过敏药片和药膏回来,准备待会儿再用。
“想我没?”庄渚玉坐在沙发上,柔和的光将他的发丝映出一圈光晕,眼睛干净透亮,字正腔圆叫他的名字,“梁闻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