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不常看到你，就连今日吊唁，我都没有在堂前见到你。”
宋凌云没吃几口，一门心思看着季清吃。
季清的吃相斯文，与在明今翊面前截然不同，他将口中的虾仁咽下去，才开口：
“今日我跟着世子在后堂，李贵妃将皇上气走后，世子便带着我离开，想来你们去的晚，所以才错开了。”
宋凌云点点头，他们这些臣子与宗亲的吊唁时间不同，若不是明今翊有事被皇帝传见，只怕今日也见不到季清。
“谁都没想到年后出了这么多事情，如今皇上只怕要为储君之事为难了，”宋凌云见季清放下筷子，连忙关心道：
“怎么不吃，是不是饭菜不合你胃口？”
季清摇头，“不是，我哪有那么娇贵。”
“季清，”宋凌云一脸认真，“你其实不用如此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季清心里一震，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宋凌云，一瞬间他很想开口跟宋凌云借钱。
但看到宋凌云身上穿了许久的衣裳后，便张不开嘴。
“年前跟你提起赎身之事，本想要等年后问问你，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如今听说你跟世子的关系，那想来世子已经给你赎了身，也用不着我了。”
宋凌云面带可惜，看向季清的眼神中闪着惋惜的光。
“……”季清回想起自己如今的卖身契，不由得低头避开宋凌云探索的眼神。
宋凌云眨眨眼，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难道你如今的卖身契还没消掉？我以为世子与你关系如此……亲密，会让你恢复自由之身。”
季清苦笑般扯了下嘴角，没有回应宋凌云的问题。
“世子怎可如此，若是真的喜欢，怎么也该让你恢复良籍，与他平等相处，”宋凌云一脸的愤慨看着季清。
季清没有说话，但态度显而易见。
“季清，”宋凌云突然朝季清凑了凑，“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想赎身，我可以帮你。”
“宋公子……”季清慢慢抬头，眼中纠结了然，“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的好意。”
“我知道，”宋凌云自觉离季清过于亲近，让季清防备起来，“你不想欠人情，可是季清，我心甘情愿，也不会像世子那样，挟恩图报，我只是想要帮你。”
季清纠结地看着宋凌云，回想起自己荷包里可怜的银子，按照他每月月银，只怕要攒到天荒地老才能赎身，除非他将明今翊赏赐的东西卖了，才能凑齐。
如今宋凌云倒是给了他第二条路。
“谢谢你宋公子，但这笔钱太……”
“我还是那句话，”宋凌云打断了季清将要拒绝的话，“你不用立刻给我回应，你可以尽管尝试自己赎身，我会永远支持你，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季清：“……”
“时间不早了，只怕世子也要出宫了，我送你回马车。”宋凌云看时候差不多了，也不过多留季清。
他倒是想要刺激刺激明今翊，可到时候没准吃亏的是季清，到那时季清只会躲着自己。
……
“世子殿下，奴婢就送到这里。”
送明今翊离开的小太监站在东门门口，笑盈盈的恭送明今翊。
“有劳了。”明今翊点点头，转身朝着马车走了两步，还没伸手打开车门，季清就将大门敞开。
“殿下，”季清理了理衣袖，他回来的正是时候，前脚刚将宋凌云送走，后脚屁股还没坐稳，明今翊便到了。
“季清，”明今翊连忙坐进去，马车立刻启程，“饿了吗？”
“嗯，”季清摇摇头，“我不饿。”
“没想到皇上会留我这么长时间，”明今翊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带你去望江楼吃鸭腰烧茨菇吧。”
“殿下，我吃过了，”季清轻声提示，“就在东门对面那条街的悦友楼吃的。”
明今翊一愣，这个时间季清没等来他去吃饭，明今翊倒是不在意，只是……
季清会一个人去吃悦友楼吗？
“哦，我以为你还没吃，本来我应该找人出来告诉你一声，奈何皇上因太子之死情绪不稳，让我一直没时间。”
季清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地面。
“季清？”
“啊？”季清慌忙抬头，看到明今翊探究的眼神，顿时心虚起来。
“你一个人平日都懒得带钱，那这顿饭钱给了吗？”
“我，我……”支支吾吾半天，季清心一横，将遇到宋凌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宋凌云，”明今翊脸色极速变化，“原来是他。”
就在季清以为明今翊可能会因为宋凌云而大发雷霆的时候，明今翊就这么轻拿轻放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入夜季清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在他第四次翻身后，明今翊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季清揽入怀中，“再乱动，我就要禽兽了。”
明今翊闭着眼睛，伸手胡乱摸了一把季清的头发，将他睡觉时懒得解的发带扯了下来。
“殿下，你还没睡？”季清心里一惊，他刚刚分明听着明今翊的呼吸声，像睡着了一样。
“睡不着，”明今翊慢慢睁开眼与季清对视，“你怎么回事，有心事？”
“没……”
“说谎，”明今翊伸出手指在季清的鼻梁上划了一道，不满道：“自从太子出事后，你的情绪就一直低沉，为什么？”
季清摇头，用额头抵在明今翊的胸口，瓮声瓮气：“没，就是觉得你一直为皇上办事，太后和李贵妃对你都有敌意，若是二皇子上位，他们肯定会针对你的。”
“放心吧，”明今翊笑笑，伸手扶着季清的头，“我是皇室宗亲，他们就算再想要我的命，也得找得到理由，明家里里外外宗亲无数，再加上那些老臣，太后和李贵妃想要独掌朝政怕是不行。”
明今翊对自己有信心，也对李贵妃和太后的争斗有数。
两人争斗最终不一定会有赢家，也许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太子葬礼后，朝中频繁开始上奏要求明晔立二皇子为太子。
明晔奏章看的烦，干脆将这一类奏章推给内阁。
“你不会也觉得朕应该立刻册立太子吧？”明晔眼神锐利的盯着杜崇文。
杜崇文深深一鞠躬，满声道：“皇上因太子之死暂时不愿再立储君之心老臣明白，但皇储之位本为国本，众大臣着急立储也是人之常情，但还请皇上莫要因着朝中这些声音动怒。”
“哼，”明晔冷哼一声，“这些奏折最近朕不想看到，你跟承风处理好。”
“是。”杜崇文轻声应下。
“承风先前倒是给了我一个主意，”明晔看杜崇文一切依旧，忍不住叹气明今翊的主意。
“世子殿下这办法只怕……有伤天和，不过，”杜崇文悄悄靠近明晔，“老臣倒觉得如今太后不一定与贵妃想法一致。”
“嗯，”明晔伸手指了指杜崇文，“承风也这么觉得，所以——”
“你将这些逼着立储的消息想办法告诉司佑延，朕累了，没心思与他们撕扯，不如让他们自己争斗。”
“微臣遵旨。”杜崇文将奏折全数丢给明今翊，自己倒是找了几个门下学生，将这几日朝中大臣逼着明晔册立储君之事变成了顺口溜宣扬出去。
很快，消息便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哼，这是想学哀家了，可她不过是个贵妃，儿子上位，也要喊郑皇后一声母后，养母又是德妃，处处与她无关，只怕到最后要白费工夫。”
“太后说的有理，但她如今针对德妃，就是想要把孩子要回来，前几日德妃宫里走水，二皇子的胳膊不小心被火燎伤，贵妃趁此机会在皇上面前买惨，皇上一次两次会觉得此事与德妃无关，但次数多了，总会有被她说动的那天。”
“走水之事本就蹊跷，找人嫁祸不就好了。”
太后快速的做出反应，但司佑延却总觉得明晔的反应不对劲。
“只怕皇上此时的心思不一定全在二皇子的身上，微臣听闻，皇上派人去审查太子之死……”
“怕什么，人都死了，没人能查到哀家头上。”太后立刻反驳，“谁敢随意攀咬太后。”
司佑延了然，谢存就算被查出来，为了自家未来，也不会傻到将太后供出来。
双方角力，李贵妃慢慢落入下风。
眼看走水之事要败露，自家哥哥李文生突然进宫。
“兄长，”李贵妃一脸疑虑：“你信中只说，清儿要嫁人？怎么连嫁谁也不说？让我在宫中乱猜。”
“我给清儿找的自然是顶好的亲事，”李文生春风得意，宛如婚事板上钉钉：“是荣王府世子明今翊。”
李贵妃一听明今翊，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明今翊？”
“嗯，年前你嫂子与荣王妃接触，到都觉得合适，便定下明日春日宴，让两人见见面，将日子定下来。”
“明今翊的脾气能听荣王夫妇？”李贵妃还是一脸的不信，毕竟明今翊这人难搞她比自家哥哥有数。
“脾气再大，还能忤逆他父王不成？”李文生不觉得明今翊的意见有用。
“放心吧，荣王妃还与你嫂子商议，等明日定下亲来，让你赐婚，我就不信明今翊再狂，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李文生满脸得意，在他看来，只要明今翊与自己女儿成了亲，就算一开始不情愿，日后迟早也会认下，到时候朝中有事，定能助他们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