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和方临煦的组合势如破竹,所到之处,稚蛮溃不成军。
扎西耶再也淡定不下去:“弓箭手准备,对准那二人,让他们无喘息之机!”
他说完便手执大刀驾马前去迎战。
“将军,我看那二人出手果断,是高手,您千万小心,不要贸然行事。”军师劝阻道。
扎西耶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尸体,冷哼一声:“我不杀人,人就杀我,你没看见他们是冲我来的吗?”
扎西耶看得很明白,今日这一战,方临煦和李熙就想要取他性命,所以他们的攻势才这样生猛,既然如此,会他们一会也不是不行,正巧他也想看看他们的实力。
扎西耶想着便如脱缰野马奔腾而去,手上大刀也是跃跃欲试。
“来了!”李熙余光瞥见冲来的扎西耶,提醒方临煦道。
方临煦闻言反手出戟。
扎西耶大刀刺来,只见两道银光闪烁,耳边已响起刀剑相接之声。
大刀与长戟相接,反震回来,震得扎西耶手腕发麻,而方临煦这边又何尝不是。但是他只是加重了力气,死死将他压制住,又再加几分力气,用长戟将大刀压得更低。
“扎西耶!”他眼中猩红似血落入眼中顺着纹路裂出鲜艳的痕迹,他的恨意此刻化为力气狠狠将他压下。
扎西耶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更加兴奋。
他另一手握紧刀柄用双手将长戟撑起。
紧接着,万箭袭来。
“你疯了,这么近的距离连你也会被牵连。”李熙望着着密密麻麻的箭,皱紧了眉。
扎西耶哈哈大笑:“不疯魔不成活。”
李熙却不觉得扎西耶这样谨慎的人会这么轻视自己的性命,很快李熙就明白了。
原来,他并非冲着他们而来,而是冲着他们身后的将士。而冲他们而来的箭只有一路,就是之前跟在扎西耶身旁的那个男子。
“小心!”
只见那箭直直朝扎西耶而来,扎西耶似有所感微微偏头,那箭从他耳边穿过直取方临煦首级。
多么恐怖的默契。
那个人……与扎西耶关系匪浅!
方临煦正与扎西耶缠斗,哪里知道还有暗器,直到看见扎西耶明显侧头避开的动作,方临煦才意识到不对劲,可是等他意识到的那一刻,长箭早已逼近他脑门。
李熙瞬间踏马跃起,出剑想挡,扎西耶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另一手又拔出一把大刀反手刺向李熙,只听“噔”地一声,那大刀正巧撞在李熙的剑上,生生逼开了李熙长剑的轨迹。
扎西耶的武器竟是双刀!李熙诧异回眸。
扎西耶勾起笑,那笑容有几分得意。
李熙余光一瞥,箭已至方临煦眼前,她心叫不好!
她落下坐回马上,心知此刻再用剑也追不上了!她回眸看向方临煦,正准备再次提醒他,却在看见他的表情时愣住了。
方临煦微微眯起眼睛,那只箭在他两只眼中分离,仿佛有两只箭冲他而来。但是他仍旧无一丝害怕,只是手中长戟越发猛烈,直取扎西耶首级。
“那就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戟快!”
方临煦微微勾唇笑开,眼中露出几分疯狂。
若是能将扎西耶杀死,他死而无憾。方临煦此刻就是这样想的。
扎西耶没想到方临煦居然这么疯,长戟如打地洞里的地鼠一般疯狂出穿刺,他离得太近了,正巧在长戟的攻击范围内。
长戟锋利无比,每一次穿刺都快如闪电,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后面竟快出虚影。扎西耶哪怕用刀去挡,也时而落空,他匆匆躲避,脸上,脖子上却悄悄多了好几道伤痕。
“疯子!”扎西耶面色凝重起来,骂道。
方临煦将他开头那话原话返还:“不疯魔不成活。”
直到箭抵住他眉心,一滴鲜血缓缓流下。
方临煦的长戟也恰好抵住扎西耶的脖颈,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事,父亲错了,战场并不是他逼自己来的,是他想来的。
他的确喜欢明康的繁华,也愿意做明康的权贵公子被人高高捧起,吟诗作赋,到了年纪便乘东风入朝为官,世家大族的子弟大多能走到更高的位置。
可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变了。
“近日流民增多,为父要去吕县一探究竟,你可愿随为父去走走?”
他见到在绝境也顽强生存的女孩,见到偏远地方那些可怜的流民,他觉得自己像只井底之蛙,后来他走得更远,在每一座边关城墙里往外看,外面是敌人,里面是百姓。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看着这身战甲的主人奋勇杀敌傲视群雄,看着打了胜仗时百姓们的夹道欢呼。
后来,这身战甲的主人死在了战场上,他找到了父亲,说:“我要留在这里。”
是他要留在这里的。
所以不论生与死,他都要留在这里。
他眼中沉沉,带着决绝:“一起死吧,扎西耶!”与他一起,埋在这边关大地。
扎西耶瞳孔微缩,方临煦说的是真的,他就想和他同归于尽。
这个少年年纪轻轻行事竟如此偏激……不,他好像一向如此。在蛟泉时就是,独自一人一马就敢闯入他的大军之中,他很厉害,可是只有厉害并不会让那么多稚蛮将士害怕他,他们害怕的是他那不要命的性子。
他不由得暗骂:方起征那老奸巨猾的家伙怎么教出个这样的儿子!
“退!”他大声嘶喊。
“晚了。”方临煦长戟瞬间砍来。
扎西耶整个人开始发抖,那是对死亡的畏惧。
他怕了。
他就不该上前迎战这疯子!扎西耶后悔至极。
“啊!”
一声凄厉的叫喊从战场上传开。
银色的锋芒穿过打斗的战士,往城墙方向刺去,直至“咻”地一声死死钉在最后方的将士的盾牌上,吓得刚刚冒出头的将士往后一仰,跌倒在地。
“哪、哪里来的箭?”
方临煦突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像是在被人抛来抛去,同时,他手中的长戟落空。
他的身体何时这般轻盈,竟能飞起来,难道他死了?
可是他怎么从未感觉到过疼痛……
他的长戟也没有砍上人的感觉,难道扎西耶还是被逃了?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极其不甘心。
……等等,他好像也没死?方临煦意识到这件事是因为自己被甩了下来,那种失重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狠狠摔在马背上,疼得马儿都咆哮起来。可是他却不疼,反而感觉身下有几分柔软。
他微微抬眸。
“啪。”
正面一巴掌毫不留情甩在他脸上,将他彻底打懵。
他迷茫地抬起头,眸光能看见少女光洁的下颚,他又继续缓缓抬头,直到看见她那双冒火的眼睛。
李熙一手提起他的衣领,一手用剑抵住他的脖颈,她真的要疯了,这些男人没一个正常的!
“方临煦,你在想什么!谁让你死了!”
“遇到绝境就动脑子想想办法,你脑子若动不了就求救别人,你父亲刚刚离世,你这是做什么?扎西耶要你去陪葬你就去?他是你仇人还是你爹?”李熙只能幸好她一开始用自己的披帛将自己和他绑在了一起,否则她就真的只能看着方临煦“寻死了”。
“方临煦,你不是除了你爹就没有其他亲人了,想想你娘,想想你的属下!方临煦,有人求我帮帮你,我不能看着你死,你懂不懂!”保家卫国的将士跪在她面前,求她帮帮方临煦,她又怎么能看着方临煦去死。
方临煦愣愣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和她不是点头之交吗?她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她在生气?
方临煦不知道李熙为何生气,但是他莫名的很高兴。
“你还敢笑!”李熙气得瞪大了眼睛。她完全不明白这个人在想什么,把她气成这样,他就这么高兴吗?
“没有,没有。”方临煦连忙道,顿了顿,他又道:“我没有寻死,我只是……”
方临煦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是什么?
只是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而已。
可是这话跟寻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挺没用的。
“对不起。”
方临煦说着下意识伸出手,他看着她,突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抱住了她,李熙手中的剑轻轻刺在他脖颈上,他就任她的剑在他脖颈上刺出凹陷的痕迹。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还有谢谢,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李熙将剑缓缓收起,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的战友……你父亲。”
方临煦抬起头,松开李熙,说道:“以后不会了。”
李熙深吸了口气:“那最好不过。”
说完她余光就瞥见方临煦脸上的痕迹,刚刚气在头上,可突然冷静下来后她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对不住,你的脸……疼吗?”
“不疼,跟挠痒痒似的。”方临煦弯了弯眉。
李熙看着他脸上五个手指印,半信半疑:“真的吗?”
她怎么不信呢?
“当真。”
方临煦说完就看见退后极远的扎西耶,扎西耶不愧是谨慎之人,不过一点小插曲就把他吓得不行。
方临煦远远看着他,冲他勾了勾唇,做了个口型。
扎西耶一愣,随后咬了咬牙,他骑着马转身回去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生气?”李熙好奇道。
方临煦神秘地笑了笑:“秘密。”
他不会告诉李熙,因为怕她生气。因为他说的是,“有下次,绝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