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欧晓珀终于等来了她的“靠谱好同事”牧西野，带着许怜和昏迷被打包的黑衣人四人组回到了特别专案组本部。

许怜的状况不明，提前收到消息、等候在本部的老巫接收到人以后可是好生忙活了一通，好在许怜的命不错，带她过来的欧晓珀出手大方，给她早先戴上的那枚白玉叶子是个厉害物件，让她们都少了不少的麻烦。

总而言之，许怜目前看来确实如欧晓珀所说——还死不了。

许怜是欧晓珀负责跟进并带回来的，针对她询问的工作自然而然也由欧晓珀来进行。

牧西野负责前去安置黑衣人四人组了，陪同欧晓珀一起对许怜展开询问的是今夜恰好主动过来“修仙”加班的蔺姩。

欧晓珀原先在魏家别墅化作橘猫接近保护许怜的战略计划实施得很是成功，以致于即便眼下她已经恢复了自己的人形身份，甚至坐到了许怜对面的审问位置，许怜也仍旧对她颇具好感，给予了她一定的亲近和信任。

更不用说，欧晓珀和蔺姩她们两个天生都长了一副很容易让人觉得亲近可信的模样，一个甜美妹妹，一个温婉姐姐，简直就是女性面对的同性陌生人里第一印象分最占优势的两种外在设定了。

欧晓珀作为特别专案组内有名的暴徒人设，自是不喜欢那种循循善诱、旁敲侧击或是设计求证的问话方式，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许怜说：“你之前说的绿洲研究所里没了的东西是什么？你对绿洲研究所的了解还有哪些？除了这些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亦或者说，你觉得有哪些你知道的内容告诉我们特别专案组，是会对我们或是你本人有帮助的——”欧晓珀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或者，是你需要请求我们出手帮助的，你都可以梳理一下告诉我们。”

“好的。”许怜没有犹豫，当即便配合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绿洲研究所里没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只是知道，绿洲研究所里面原来有很重要的东西。”许怜开始如实地一一回答欧晓珀提出的问题，“后来不是新闻报道里说绿洲研究所在夜里遭受不明袭击，丢失损毁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嘛，再加上我发现有人几次三番地潜进家里来翻找东西，之前我老公……魏景明，和后来上门来过的韩夼韩博士也和我提起过一些似是而非的相关联信息，所以我才会这么大胆推测的。”

许怜一边思忖斟酌，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说话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她的回答听起来显然都是她在脑海里梳理过后再开口吐露的，言辞都颇为通畅。

唯有在顺着回答问题的逻辑思路自然而然地说到魏景明的时候，她的神情和言谈同时出现了些许不自然的卡顿，下意识的称呼“老公”在脱口而出后即被她自行改口，变为直接称呼他全名。

“我以前对绿洲研究所了解不多，只知道和魏景明手底下的生意有关。韩夼是他们研究所里的主要研究员，我会知道他也是因为看见过他和魏景明商议事情，魏景明和我介绍说起的。”

“根据我在魏景明那里获得的信息，我只大概知道，绿洲研究所主要做的是生物科技方面的。魏景明他们合作推进的有一个重要项目其实根本目的在于人类基因的编写与改良，但是因为性质特殊且不被允许，只能披着另一个可行项目的外壳瞒人耳目，在暗中支持开展。”

“我当时也没有想很多，只是单纯从自己的角度，觉得很可悲……不是么？”许怜嘲弄意味满满地苦笑了一声，“我们这些从小自福利院里就被他们仔细筛选过后精准计划培养、长大后严格按照计划输送至各个利益相关地方‘物尽其用’的听话工具人们也已经难以满足他们的需求了。”

“他们不仅仅想要把握我们的人生，还想要掌控更多的人，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掌控变成按照他们想要的人设和剧本维系存在的npc。”许怜堪称冷漠地陈述道，冰冷的恨意自她的眼底前所未有地、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他们有权有势，在暗地里肆意掌控着别人的人生，掠夺着别人的生机和资源，践踏着别人的尊严和真心……他们如此这般的可恶，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恨呢！

更可恨的是，她软弱自私、身不由己、为人所控地活了这么多年，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才勉强算是知晓了一些关于他们的真实且重要的内情。

在以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连迫害她和哥哥的敌人究竟是谁都不曾知道。那时蠢得可怜的她还以为，立忠即是掌控她和哥哥人生的那股势力的顶层。

许怜认命般地闭了闭眼睛：“虽然魏景明从未直白地和我说过，但是我其实也猜得到，绿洲研究所在背地里肯定有做人体实验。作用于人类基因的研究项目，怎么可能会不涉及做人体实验呢？只是单纯不能够放到明面上说和做罢了。”

“但是那又怎样呢？这些从来都不是我应该知道和可以插手的事情。”她的神色渐趋黯淡，唯有眼中冰冷的恨意像是两团燃自幽冥地狱的焰火，“我以为我早已做足了思想准备，可是没想到……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直到归野丧葬场也因为出事被爆出来，我才知道，他们在暗地里做的……又岂止是人体实验。”从始至终，他们企图设法掌握的，甚至不仅仅是人类。

——他们想要逆天。

听到这里，欧晓珀和蔺姩不由得默默对视了一眼。

许怜的这番说辞与龚梓之前留下的信息是能够相互印证的，关于韩夼和绿洲研究所的内容更是基本上一致，许怜虽然知道得并不是很具体，但是她们都听得出来，绿洲研究所在暗中偷偷进行的研究项目应该即是所谓的“灵性转化实验”。

编写和篡改人类基因，变更和转化物种属性，逆天改命、坏人命数轮回——何其视人命如草芥，何其胆大包天。

欧晓珀忍不住皱眉：“刚才我离开没多久，再回来你就变了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我服了韩夼之前上门拜访时暗地里带给我的东西，他是特意避开了你给我的。”许怜平静地回答说，“那一天，我们在暗中达成了一个合作。”

……什么？！

欧晓珀闻言，脸上的神情不禁变得难看起来。

韩夼那一天上门拜访的时候分明她也在场！她不但橘猫本猫在场，而且还是她窝在许怜怀里故意伸出爪子给许怜接通了门铃电话、推动她让韩夼登门做客的！

那一天韩夼和许怜几乎全程都在她的眼皮底下，整个魏家别墅区域又都处在她的结界之下——结果韩夼说避开就把她给成功避开了？！还背地里给许怜带了这么危险的东西？！他们还背着她达成了个什么合作？！

欧晓珀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能力意外被压制，进一步又导致她的工作任务出现了疏漏，更是因为悄然破坏了她的工作计划的人是韩夼，一个本就在他们特别专案组最近的项目调查工作里颇具争议及悬疑色彩的人物。

事到如今再回过头去看，甚至连当初主动上门做客、偷渡东西给许怜并与她暗中达成某种合作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韩夼都不好说。

于是，欧晓珀立马凛声询问：“‘韩夼’他给了你什么？”

“好像是一管不过小指头长的‘药’，里面装着许多像是碎冰晶一样形状的‘小药丸’。”许怜眸光微凝，仔细回忆道，“韩博士说……那是他们研究项目的重要成果之一。把它吃下去以后，我的人生即能够迎来质变，我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彻底挣脱他们硬扣在我身上的命运的枷锁。”

欧晓珀一听不由得脸更黑了，深不以为然，没好气地提出质疑：“既然这‘药’这么厉害，那‘韩夼’他自己怎么不摄入？反倒是一边辛苦地逃避着来自我们的调查和抓捕，一边小心警惕着利益集团更高层明哲保身、斩草除根的计划，甚至还能够有心思和有空闲想方设法地把这东西带给你？”

显而易见，韩夼不安好心、另有所图，这“药”的背后也远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的是。”许怜扯唇轻笑，认可得淡然平静且毫不犹疑，“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想过了的——简单来说，他不用，就是因为危险。”

“你们有没有发现？越是身居高位、握有权势的人，便越是喜欢掌控别人的命运，也越是害怕自己为人所掌控。失控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顶顶危险的事情。”对此，许怜可以说是深有体会。

“韩夼也好，魏景明也罢，都是这其中的典型。”

“韩夼作为绿洲研究所的主要研究员，研究项目的重要参与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药’的‘药效’，也很清楚组织对于他们这些主要研究员和整个项目的影响和掌控程度。”

“所以他早早地就设想到了他吃这个‘药’可能会导致的两种下场：有可能会因为‘怀璧其罪’而更加为人所控，也有可能会由于寻常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太大、太纯粹的非人类力量的缘故随时爆体而亡——我今天如果不是运气足够好有你待在我身边护着我的话，说不定我真的服了‘药’以后过不了多久就死了。”

真要论起来，“韩夼”说的都称得上是实话，不算是在造假欺骗许怜。

他亲自上门偷偷送“药”给许怜，在此过程中认出了欧晓珀的身份并且设法成功避开了她的关注，却又巧妙地利用伪装在此的欧晓珀和她所在的特别专案组，让他们成为了他计划中起到兜底作用的重要一环。

而这个所谓的“药”在服用后也确实可以让许怜实力大增，使得许怜在发生翻天覆地的显著变化、解决完时不时来找麻烦的人以后第一时间即能够被伪装在她身边的欧晓珀发现并接手，从而帮助她挣脱从小就硬扣在她身上的命运的枷锁。

只是这挣脱的风险和代价都太过高昂，需要她以命相搏。

“韩夼”他显然也是算准了许怜会同意，比起身不由己为人所控地苟且活着，她宁愿痛痛快快地为了解脱自己去死。

欧晓珀不由得沉默。

“韩夼”的这一招虽然冒险，但是使得实在高明。

按照他们先前的推断，归野丧葬场、则济医院、魏家和绿洲研究所接连出事，再加之龚梓设法遗留下来的信息，韩夼当前的处境应当很是不妙，既要小心对付特别专案组的调查追究，又得时刻警惕更高层看情况不对为了断尾求生将他这个知道不少秘密的主要研究员给斩草除根。

然而现如今，通过和许怜的交易顺利进行，韩夼的这一危机也随之迎刃而解。毕竟东西已然被许怜用了，许怜又被特别专案组接手，他们就算再想要回收，也再没有收回去的可能，更毋庸说东西还直接被暴露给了特别专案组——事已至此，他们再对韩夼痛下杀手自是毫无意义，还不如干脆同韩夼卖个好，假装先前不曾产生过任何斩草除根的计划似的继续与韩夼进行合作。

这一招使起来唯一的不可控风险在于不确定许怜究竟能在这等力量下支撑多久，不过这一风险即便实际发生，最终结果也会由许怜个人承担，与彼时困境已解的韩夼没有任何关系。

——冒许怜的险，得双方的利。

不得不承认，韩夼是真的很会谈判和合作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