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
他老子不知发的什么昏,想尝尝谋逆的滋味,老东西想干什么他管不着,可万一出事了……
皇储他不会动,但他要挖出顾亦安的秘密。
日子去得快,转眼间便到了许安的生辰,这孩子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顾亦安却为他记住了。
城中要过节一事本就是许安同容止讲的,顾亦安不必寻其他缘由诓他出门,他自个便拉着顾亦安出去了。
早膳未用,众人皆是腹中空空,随意寻了家街边的食铺便坐下将就了。
待他们走出铺子,街上以不似方才清冷,商贩们都吆喝起来了,过节的热闹气氛充斥着整个白帝城。
吃饱喝足后的许安很是高兴,蹦蹦跳跳地跑向顾亦安身旁道:“少爷,少爷,刚刚的那家的汤圆真的‘好好吃’”
许安讨左邻右舍的阿公阿婆的喜欢,常常被拉着同他们聊天,自然而然也学上了两句方言。
顾亦安上次吃过了文末未给的黏糕,出了一次糗,对这种的粘牙食物便谢敬不敏了。
他回忆起不久前他同容止商量的话,越想便越感到容止的不可靠,有些敷衍的“嗯”了声。
许安有些失落开口:“公子,你听得懂啊。”他原本打着主意逗逗顾亦安的。
江南话本就不难,何况是方才许安的那一句根本就仅仅是换了个声调,即便是换成清,隐他们也是能够听得懂的。
但顾亦安确实听得懂江南话,他甚至还能说上两句,不过没怎么在人面前说过罢了,这个本事全亏了他那个古灵精怪的母后……
顾亦安眼皮跳了挑,分不清自己是那边的眼皮在跳,他扔下一句:“再好好想想。”便朝前走去将许安扔在原地。
许安看着顾亦安远走的背影,呆在原地,不久才恍然大悟追上去同清,隐他们说:“皇后是江南女子!”
清,隐:“……”
他们知道,不用同他们讲。
“过来。”许安突然听到顾亦安这么说。
没有带任何的称呼,但许安就是知道顾亦安是在叫他,但是清,隐不知道,同许安一块走到顾亦安身旁。
许安瞧着顾亦安,但顾亦安未曾将目光移回他们的身上,静静瞧着远方。
“怎么了……”许安不自觉朝着顾亦安所看处看去。
屋檐下有两个人,统统衣裳褴褛,全身也都脏得不行,行人瞧见了都绕着他们走。
“是对母女啊……”许安道。
接下来顾亦安要许安做什么,许安不用想也可以猜到。
不出许安所料,“拿些银子去给他们。”
许安眨了下眼睛,笑道:“好!”
待许安走后,顾亦安才开始同清,隐说着唇语,清,隐他们仔细看着顾亦安的唇,生怕落下一句话。
但在顾亦安瞧了许安那处一眼后,便停止了动作,清,隐有些茫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即他们便看见自家主子微微勾了唇角,二人下意识向后看去,果不其然,许安正在演一处戏。
只瞧见不远处的许安从那母女旁走过,然后“不经意”地落下块碎银,好巧不巧正好落在那母女的面前,从他们的方向看去许安就是明晃晃地就是故意掷过去的,好在行人皆匆匆不曾注意这拙劣的一幕。
演技差劲,清,隐弄不懂主子为何发笑。
清,隐相视一眼,皆无言,又回头看了回去。
小女孩最先发现那块银子,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银子拾起,确定是真的银子后惊喜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可她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她的母亲对他摇了摇头,并从污浊的衣袍下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朝着许安的方向指去,示意孩子将银子还给人家。
女孩失落地看着母亲,又看了看许安的背影,许安并未走远,她又将眼色移向手中的碎银,对于大户人家算不得什么的一块碎银,却对于日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们是不可得的奢望。
心中虽是如此想着的,可身子不由的向许安走去。
“哥哥,你的银子掉了。”女孩的嗓音沙哑,应是许久没喝水了。
此时的顾亦安他们与许安已有了些距离,又加上闹市喧哗,他们并不能听到俩人的对话。
他们朝着许安走近。
女孩摊开手掌,露出那块银子,或是怕许安嫌银子落在地上脏了,孩子想要拿衣袖给他擦一擦,又发现自己的衣裳并不比银子干净,他只能作罢,抬头弱声道:“……它有些脏了。”
许安自转身后便一直笑意盈盈,他看着女孩的动作没有说话,片刻他才接过他手心的银子,掏出帕子给擦拭个干净,随后又放回他的掌心 。
许安视若无睹她脏乱的头发,揉了揉他的头,同她说:“多谢。”
女孩被许安的这一举动怔了怔神,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关系,额……你的银子。”她再次将手举起来,要将东西还回去。
许安眨了眨眼,不经意抬眼同顾亦安对上视线,只一瞬又收回目光,他故作神秘道:“这是你路不拾遗,拾金不昧的报酬,好好收下吧。”
女孩张嘴似还要说点什么,可只一个抬头的动作许安便没了影,若不是方才被摸头的触觉仍在残留,女孩真的会觉得自己遇到了个小神仙。
她左右看了看,揣紧了手中的碎银,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许安顺利完成了任务,趾高气昂的,顾亦安瞧他这个样子就知晓他要得意忘形了。
他叫了一声顾亦安:“少爷!”
“嗯。”顾亦安应了声他。
众人接着逛着市集,顾亦安不拘着许安的性子,许安玩得便有些疯了,再每个摊子铺子前都停下脚步观望观望,要买了些什么也还好,偏偏许安拿起又放下还爱问一推问题,之后又分文不掏。
遇到了些脾性好的商贩也就忍忍咽下这口气,遇到了脾气大的,算清,隐倒霉。
逮这他俩就是一顿骂,“你家弟弟怎么回事啊,在我这看半天也问半天了,什么也不买,来找茬的是不不是,人人要都这样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一路下来,他们二人的脸都是黑的。
至于为何顾亦安没事?
自然是因为他一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且看上去虽是同许安一块的,当模样气势让人也不敢找他麻烦,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
许安闹腾累了,便不东跑西窜了,同清,隐一块乖乖跟在顾亦安后边,但嘴闲不住,即使两人不搭理他,他也仍旧喋喋不休。
“你们武功那么厉害会不会胸口碎大石啊?”
“……”
“哦,胸口碎大石不算武功啊。”
“那……”
顾亦安侧头不轻不重地看了许安一眼,许安撇嘴安静了会,要是想着许安这样就安分下来了,你可就太小瞧他了。
或是顾亦安今日的放纵,让他有些不知轻重了,作妖作到顾亦安前边来。
他凑了个头过去,睁大眼睛想突然想起点什么然后开口:“少爷,你当初为什么把我捡回来。”
这个问题并不是是许安第一回问。
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雕着金龙的屋檐下,寂静得吓人,不用细听也能听到时不的翻书声。
小许安将头低着极低,任由宫女太监们折腾他,不小心被弄疼了也一声不吭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看微微起眸,看见不远处那一抹暖黄色的身影。
偏偏这时那人像额头也长了眼睛似的,朝许安看来,他又极速低下了头。
他听见书被合起放在桌面上的声音,好奇使他想再次抬头,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够这样。
他不知晓他这个模样真的很像一直刚刚落水被救的小狗,也许,或许就是呢?
他听见那人不远不近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极具威严,“你有什么想说的?”
顾亦安本意是想让他自己开口,诉说自己委屈,为什么满身伤痕,是怎么被原主人欺负的,但性格使然他说不出那么多话,且这样的问法,大抵也会让面前的孩子受不了。
他依旧一言不发摇着头,顾亦安的目光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许安虽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上座的人在注视着他。
半响。他才缓慢道:“为什么……为什么带我回来?”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事情发生得很奇怪,他得到的答案也能奇怪。
“因为我母后,她叫我把你带回来的。”
头一回的答案是这个样子的,这或许也是顾亦安第一次当着人面撒谎,成效不错,他脸不红心不跳,让人真的相信的这个由于他嘴硬而不想说出真话而编出的借口。
不想说出来的理由又是什么呢,顾亦安怕麻烦,说出来很麻烦,他已经带了一个麻烦回来了,不想让麻烦再给他添上麻烦。
尽管母后没有见过许安一面,也这样被当做由头了。
假的只能是假的,被揭穿之后许安又问了一遍顾亦安,这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没有最初的生疏了。
顾亦安只好敷衍道:“无聊。”
许安是什么人呢,锲而不舍放在他的身上固然不合适,那大抵只能用死缠烂打了。
但无论许安用尽手段,他都是玩不过顾亦安的。
他永远是那一套敷衍的说辞。
久而久之,许安便对答案没有那么执着了,又或者说是忘了……
旧事从提,似乎在这个时候最合适不过了。
顾亦安许诺给小和尚买糖,让卖花的孩子在街上送花,方才让他给出去的银子,还有找不到缘由地将他领入东宫,让他成为他的伴读。
许安知道这些是善事,但又觉得顾亦安不适合用善人这个词去形容,或许还有什么更好的词不是?
许安如愿以偿得到了不那么敷衍的答案,但还是不那么尽人意。
顾亦安没有笑,但眼中却含着笑意看着他,他唇齿微动,答:“你猜。”
那么多年了,顾亦安还是那么坏,不对是越来越好了。
许安心想。
那个只有顾亦安知晓的缘由,其实要比顾亦安看似敷衍的理由要来得荒诞得多。
眼睛,是眼睛,一双像对什么渴望极了的眼睛,顾亦安甚少照镜子,少数机会站在镜子前面的他审视自己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太无神了,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不该是这样的,这样的眉眼再什么样被夸赞,他都依旧不喜欢。
瞧见许安之前,他虽不喜欢自己眼睛,但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该是怎么样的,瞧见了便明白,该是那样的才对啊。
不屈,但没有恶念的欲望充斥在那双眸子里。
顾亦安认为自己的眼睛应当是这样的。
许安认为今天顾亦安是真真正正打定主意出来玩的,没有什么任何目的,他们逛完西街逛东市,明明看上去不大的白帝城,他们走了半天也没有真正的走完。
谈累,许安是累得不行了,顾亦安寻了半天都没有见容止的身影,生出了这人不会去那寻到了好酒好茶,就忘记了他吧……
无可奈何,容止在顾亦安这真的不是什么靠谱的形象。
许安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走到哪里了,想问问顾亦安,刚刚要开口便发现前方有好些许人正有序地排着队。
清,隐由着上回被姑娘们带进花楼的事,一直小心谨慎的,生怕那样的事在多出一回。
顾亦安也发现了,看过去貌似是在施粥,阵仗还蛮大的,棚子一般两旁插着商旗,还有商号,一边是“霍”,一边是“高”
顾亦安的目光不由的在“霍”字旗停留了久些。
顾亦安在白云山上时喝够了白粥,但这时就是莫名的有些渴,但他不是非要喝那施粥的,他将这没由来的感觉归咎于他想试试没试过的。
他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不同身旁的人说一声,就径直走了过去。
许安没弄明白他想干嘛,但见清,隐一跟上去,自己再不跟上就被丢下的架势的也跟了上去。
队伍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虽都是些乞儿和家境贫寒之人,队列却也相当有序,没有争抢与拥挤。
大佑虽风调雨顺,众享太平,可仍有人无家可归,饥肠辘辘。
这是千年来都没有办法改变的,国家纵使再多么的繁荣昌盛,也依旧存在作恶的人。
顾亦安周身气质华贵,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难以让人无视他,他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