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湛钧的担忧一无所知的莘凝,还在盘算着进宫时的行头。
毕竟要参加的可是皇后的千秋佳宴,就算是不用穿金戴银、满头珠翠的去吧,也还是要衣着端庄大方,不能失礼于人前的。
后日便是千秋节了,现在去订做衣服是来不及了,幸好莘凝还有许多还未上过身的新衣,从中挑出一两件颜色鲜亮的倒也可以。
还在思索着服饰搭配的莘凝,也就忽视了湛钧欲言又止的眼神。
几经犹豫之后的湛钧,还是歇了想让莘凝称病不去的心思。
欺君可是重罪,就算皇上皇后真想借着这次朝贺替莘凝相看,日后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
看着已经开始选衣裳的莘凝,湛钧迟疑许久,还是问道:“既然要去参加朝贺筵席,必定要打扮的体面些才是。凝儿也许久没有采买新的衣衫首饰了吧,不如去玲珑阁看看有没有合你心意的?”
莘凝摆摆手,头也不回的拒绝了湛钧的提议。
“不用了!自打我们搬出来后,钧哥哥你隔三差五的就给我买各式的头面首饰。也就是这段时间我在庄子上陪黛玉,你又忙着做纺纱机和飞梭,这才停了十来天没买新首饰罢了。我又不是要去说亲,不必打扮的太出风头,只要不失礼就好啦。”
光顾着捣鼓衣衫于钗环搭配的莘凝,没注意到湛钧脸上一闪而逝的黯然。
搭配好两套衣裙后,莘凝有些拿不定主意。
转头看向傻站着发呆的湛钧,莘凝指着两套不同颜色的衣裙问他:“钧哥哥,你觉得是这件藕荷色的好看,还是这件月白色的好看?”
湛钧回过神来,视线在两件不同颜色的衣裳上来回打转。
想象了一下莘凝穿着这两件衣裳的样子,湛钧只觉得心里更闷了。
倒不是觉得衣裳或是这人有哪里不好,而是无论哪一件穿在莘凝身上,都是显而易见的光彩照人。
虽然心里莫名堵得慌,可湛钧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凝儿穿什么都好看!”
“额……”莘凝愕然,可看着湛钧万分真挚的眼神,又实在说不出斥责的话来。
是她想太多了,竟然妄图让湛钧对她的打扮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
此时此刻的莘凝,万分想念已经回扬州的叶霜儿来。
要是霜儿姐姐在这儿,肯定能和她就此好好讨论一番。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听着湛钧真诚又没有一丝建议的赞美。
明明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可莘凝看着却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摸不着头脑的湛钧最后还是被莘凝给撵了出来,最后只能在院子里舞着长枪以纾解心中郁郁之气。
到了千秋节这一日,湛钧于晨光熹微之时便要赶去宫中。
莘凝倒是不必急着去,皇后过生日流程可多着呢。
先是晨仪,拜见过太后之后,还要受皇帝亲赐寿礼,然后便是受内朝妃嫔皇子和外朝命妇的恭贺了。
这么一串流程之后,才是赐宴畅音阁。
孙嬷嬷和方叔驾着马车将莘凝送到了宫门口,而后莘凝便提着一个锦盒独自进宫了。
本来莘凝还有些担心今日宫中出入的人员繁杂,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只怕是要被好好盘查一番才能进去了。
可没想到的是,莘凝刚拿出帖子,报了名号之后,立马就有一名宫女过来引路了。
“莘姑娘安,奴婢奉皇后娘娘旨意在这儿等着姑娘呢。请先跟奴婢走吧。”
不紧不慢地跟在引路宫女的身后,莘凝心中还有些诧异。
不成想皇后娘娘竟是如此细心周到的性子,难不成对每一个受邀之人都要如此的费心安排的吗?
到了畅音阁之后,宫女引着莘凝到了座位上,然后便安静地站在莘凝身后。
宫女看着莘凝迟疑不解的神色,这才低声解释道:“皇后娘娘一早便吩咐过了,担心姑娘你初次进宫尚不熟悉,这才让奴婢跟在姑娘身边伺候着。姑娘若有需要,只管吩咐奴婢便是。”
对此,莘凝只能一脸感激地应下。
本以为是皇后娘娘礼仪周到的缘故,可莘凝默不作声的观察了殿内其他来参加筵席的人,却并未发现像她一样待遇的人。
这就有些奇怪了,莘凝敛眉沉思。
仅仅是一幅牡丹绣就能让皇后娘娘对她另眼相看吗?还是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按下心中的疑惑,莘凝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面对四周若有若无的打量,面上丝毫不显慌张。
很久以前,她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时常要参加各种国际展会,各国的领导人也见过不少。
如今换了一个时空,面对这样隆重的场合,莘凝也是丝毫不惧的。
随着殿内的人越来越多,莘凝只觉得自己身上聚集的目光越发的多了。
也怪不得这些贵人好奇,实在是莘凝这样一个生面孔太过显眼。
能参加皇后娘娘千秋晚宴的人,必定都是在朝中有名有姓的。
每次宫中宴饮,能有资格来参加的也就是这些了。可这回却混进来一个打扮的平平无奇的小姑娘,这就让人不得不注目了。
看这位生面孔,年岁不大,身边虽然没有长辈照拂,可气度沉稳。身后跟着的还是皇后娘娘的宫女。难不成这位竟是皇后娘家的晚辈吗?
这么一想,各位夫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若这位真是皇后娘娘的晚辈,再加上她这幅相貌,只怕回去之后要迎来不少说亲之人呢!
莫名觉得周围人的视线好像变得更加热情,莘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皇上与皇后驾临,莘凝才从这种莫名奇妙的气氛中解脱出来。
借着行礼的间隙,莘凝悄悄瞄了一眼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
皇上看着很是威严,一点儿也看不出湛钧说的平时很爱和下属闲聊的随和模样。
相比之下,身边的皇后看着倒温和许多。
叫起之后,莘凝坐回位子,飘移的视线不经意间与侍立在皇上身后的湛钧对上了。
抿唇微笑着眨眨眼,莘凝很快收回了视线。
今儿这场说是家宴,可除了后宫的妃嫔和皇子皇女们,还有几位朝中大臣的女眷。
到了献礼时,从年长的皇子依次向皇后献上寿礼,吉祥话更是不重样的往外冒。
莘凝眼看着连不过五六岁的小皇子都能口吃流利、感情真挚的念着祝寿诗,心里对这些人精一样孩子感慨极了。
虽然来之前已经吃过东西了,可莘凝还是时不时的会吃上一口点心、水果之类的,间或端着茶盏润润唇,倒是不敢多喝。
这样悠闲自在的模样落在上首几人眼中,对莘凝倒是更加看好了。
献礼结束后,早已排练多日的歌舞登场了。
不得不说,宫中的歌舞就是非同寻常。
莘凝满眼新奇地观赏着歌舞,视线飘向坐在前排的一个宫妃身上。
看着那张和贾宝玉莫名有些相像的脸,莘凝猜出了这位妃子的身份。
像是感受到了莘凝的视线,贾元春转过头,看了过去。
盯着人看被抓包了,莘凝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倒是笑意盈盈地举起茶盏,遥敬了一杯茶。
贾元春一愣,虽然有些奇怪,可还是拿起酒杯沾了沾唇角。
对于不知道底细的人,保持基本的礼貌还是很有必要的。
贾元春知道自打靠着太后得以晋封之后,就成了宫中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皇上还给她赐了这么一个封号,那就更加碍着别人的眼了。
自从进宫之后,贾元春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纵使母家再是威风又如何,进了这宫还不是要做小伏低。
这次的加封,贾元春莫名觉得心中惶恐。
历来妃嫔们只要进了宫,除非死了才能被抬出宫墙。可这回皇上竟然让这些新晋封的妃子可以回家省亲,这可以闻所未闻的事!
已经许久未见过家人的贾元春,一边在心中期盼着这次的省亲,可又怕这天大的恩宠之后,是不是还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危机。
面上笑得端庄大方,贾元春心里的苦涩却无人能诉说。
一口饮尽杯中酒,冰冷的酒液入喉却带起一股灼烧感。
想起日前老太太托人传的话,贾元春已经犹豫了好些时日。
事关贾宝玉的亲事,贾元春不能不慎重考虑。
她唯有这一个幼弟,自小又是她看着长大的,贾珠去后,宝玉就是二房唯一的希望了。
可惜的是,听母亲说,宝玉天真率性,不喜读书又不懂庶务,这样的性子,为了以后的前程考虑,势必得找个得力的妻子才是。
在这件事上,王夫人和老太太又产生了分歧。
贾元春看似在欣赏歌舞,实则心里又一次对比起两位长辈对宝玉未来妻子的选择了。
按王夫人的想法,自然是薛家姨妈的女儿更为亲近,性子和宝玉也更为互补。
虽说薛家比之以前是落魄了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薛家积攒几辈子的家底可还厚着呢!
若是宝玉能和薛宝钗成亲,二人也算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了。
可是老太太对此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