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徐遗却不同往常的早早起身,披好衣裳踱至窗边,伸手微微探了出去,看来得多加件衣服了。
此时院子静得很,冬枣也提着篮子上早市采购食材,因徐遗昨夜吩咐今天做些某人爱吃的菜。而他自己备好纸笔到院子东边一处凉亭上坐下来,看到这座凉亭,徐遗脸上不免总是浮上笑容。
当时他们刚搬进这新租的院子,布局与之前的院子差不多,但许云程觉得四面被高墙围得死死的,不够敞亮,不够好看,只有院中的小池塘还有些生机。徐遗当即笑道:“本就没有屋檐遮着,何来不敞亮?”
最后还是依着许云程,与他一起动手,靠着涑水河那面墙凿开一道门,向外单独开出一个小院落,再建座凉亭。许云程本想在院中栽种茶亭县的树木,发现庐陵的气候并不事宜,就罢了。
之后某夜徐遗下值归家听见房中还有些响动,他开门进去,发现某人正在案前奋笔疾书,他心想:开窍了不成?
平时如何盯着练字也不肯好好练,现在倒偷偷练起来。随即又为许云程点盏灯,亮些才不费眼睛。
不料他凑近一看,许云程哪里是在练字,正聚精会神看着面前各式各样的图纸,都没发现他的靠近。
于是许云程拉着徐遗照着图纸讲了一夜他的设想,他要在院中开垦个菜园出来,时蔬瓜果能种的统统都种上。
徐遗问他们的院子不够大怎么办,许云程便大手一挥,到城外到郊野,等做大了还能雇人,做好了还能拿去卖。结果未等到这些设想变为现实,许云程就迫不及待地出门游历去了。
今日正是他们约定好,归来相见的日子。
凉亭西面涑水河,东边小池塘。每日清晨与傍晚,涑水河上就传来嬉笑声;池中养着些许游鱼,还栽着莲花,被徐遗打理得很好。
也不知许云程会何时到家,徐遗百无聊赖,提起笔随意地写了几个字。
忽然,河上起风了,风带着泛黄的落叶吹到徐遗的手边。他抬头,只见涑水河上的船只比以往少了许多,恐是秋日的凉意连带着河水也变凉了。
许云程离家已有一年有余。
他似乎想到什么,捻起一片落叶,此叶大小刚好能写下两句话,于是他趁兴落笔:极尽挂念,盼日日梦中相见。
“哟,徐大相公何时学得年轻的小儿女之态,要红叶寄诗了?”
听着打趣谐闹的语气,就必定是他。
只见出声者斜倚在树下,日光透过片片树叶形成破碎光影,打在许云程身上衬得他恍若隔世。
徐遗确实太久太久没有见到他了,此刻的心还在乱跳个不停。
许云程怀抱双臂,臂间还插着几本地理志。原先他问徐遗要各地的地理志做什么,徐遗说想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若是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应对。
听到许云程毫无情绪地“哦”了一声,徐遗欺身送去一吻,补充道:“我想知道你都去了哪些地方,虽然不能陪着你同去,但有了这个,我可以边看边听你讲这一路上的见闻。”
许云程自然地走上前,从徐遗手里夺走那片落叶,勉为其难地说:“既然都写好了,不如交给我寄出去吧。”其实他欢喜得很,小心地将满载着徐遗情谊和思念的叶子放入靠近心口的衣服里。
徐遗让开位子,坐在一旁,拿起一本地理志缓缓翻开。
许云程熟练地重研好墨,铺好纸,有模有样地拿起笔蘸蘸墨水。在徐遗身边练字练了许久,他也就这些步骤练得最熟,一到落笔,却摆摆弄弄不知落在何处。
“练字讲究一气呵成,你若总犹豫不决,怎能练好?不要怕写得难看,尽管下笔就好。”
许云程一边看着徐遗的字一遍一笔一划照着练,过程更是一句话没说,反令徐遗觉得不习惯,平常许云程的嘴一定要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嘴巴累了等于字练累了。
如今这字倒是比以前有些长进,徐遗虽捧着地理志,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许云程。知许云程手腕疲酸,便欺身上前,轻握住他的手,让他借着自己的力,写下那句诗:
人已归,梦已成。人间欢好,恰似尔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