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宋作意表情如临大敌，谢阳站起来，严肃道：“宋哥，怎么了？”
“没怎么。”宋作意将手机塞进兜里，声音平静，“我家里人现在让我回家，说我姑来了。账我已经结了，你们在这儿吃吧。”话音未落，他匆匆离开。
走到转角处，宋作意掏出手机，瞧见上面的时间显示“00：27”，他眼前一黑，铁定是刚才不小心碰到，直接接通了。
“喂？”宋作意放轻声音，“江开屿。”
“嗯。”
宋作意再次环顾周围，小声翼翼地问：“你在哪呢？”
“在家。”
那哪来的照片？！
“那照片……”宋作意试探。
“我发小张凌云去玩滑板，路上看到了你。”
“哦哦。”宋作意立即接话，“那好巧啊！我给谢阳表妹补了两个小时课，出来和谢阳吃烧烤就碰上了。”
“是很巧。”江开屿问，“补习的怎么样？”
“还行，她家长挺满意的，问我暑假星期一到星期五下午三点到五点，能不能腾出时间。”
“时薪多少？”
“四十。”宋作意顿了顿，“还可以吧！我个高中生，确实也不能太多。”
“可以。”
宋作意生怕他继续问，想了想，憋出一句：“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你去吃饭吧。”
“还没做好。”
宋作意闭眼，心想江开屿装的十八岁江开屿真磨人啊！
想着，他将头发往后一拨，听见江开屿一句轻声的“宋作意”，宋作意有点儿漫不经心：“你说。”
“我有点想你。”
闻言，宋作意陷入头发的手短暂地停了下，他呐呐地啊了两秒，应道：“我也是。”
“想抱你。”
扬声器再一次传出江开屿的声音。
“你——”宋作意迟疑片刻，“别想了吧，大晚上的。”
对面没有回复，宋作意赶忙补漏：“我的意思是，明天就能见，今晚上不用想，而且就分开几个小时，时间不是很长。”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
江开屿少见地这么粘人。
宋作意微微怔愣，弯了弯唇，有些飘飘然，他使劲地压住嘴角：“那我能怎么办？”
听着尾声微扬的声音，江开屿垂着眸，呼吸微沉：“我不知道。”
宋作意拿远了手机，深呼吸口气，再拿回手机，用商量的语气道：“我吃完饭，跟你视频？”
“可以吗？”江影帝的语气犹豫不决。
宋·联合主演配合：“你要是不可以的话，我们就明天再见。”
“几点视频？”
宋作意看了眼手机：“八点？我还没吃饭。”他还得租个单间。
“好。”
挂上电话后，宋作意忍不住低笑了下。
毛线啊！
二十岁的江开屿高冷内敛、清纯腼腆，“十八岁”的江开屿黏黏糊糊，对他步步为营，对他欲迎还拒！
宋作意乐了好一阵儿，随便找了家麻辣烫，打包完，开始搜索附近的便宜酒店单间。
刚看到一个合适的单间，一条信息突兀地从手机上方弹了出来。
陌生人来信：儿子，我最近手头紧，你给我转些钱，我不要多少，五千就好！
真踏马坏心情。
宋作意敛起嘴角的弧度，他掀起眼皮，长按截图，将截图存到了“宋力冈犯罪证据”的图片分类，后将宋力冈拉黑。
几分钟后，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宋作意厌恶的情绪达到顶端，眼里的冷漠和不耐烦几乎无法隐藏。
他点开录音功能，接听电话。
“小兔崽子，你妈的个X的，我他妈的就要五千，五千他妈的很多吗！王八羔子，还拉黑我！你姑那么会挣钱，一个月至少得给你两千，你随便攒攒，就他妈攒出来，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宋力冈！”过度的压抑使得宋作意不大的声音满是嫌恶与漠然，“我姑挣的钱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妈了个X的，怎么他妈的没关系！你懂个屁！”宋力冈的烟嗓混着痰意，“他娘的她考上A大，家里供她上大学，她不得回馈家里？！他妈的巴子的，老子我连高中都没上，我要点她钱怎么了！他妈的移民到英国，跟家里断了联系，真踏马能耐，嫁给个英国佬，连个彩礼钱都不给我，不他妈……”
“宋力冈，你算个什么东西！”宋作意彻底压抑不住，“你扪心自问，我姑上大学，花家里半分钱了没有！我爷爷奶奶不是在你的怂恿下，让我姑自己去勤工俭学攒学费了吗！你个天杀的还跟我姑说裸贷！你是人吗！你没上大学，是你不想上吗！初中你被学校劝退，爷爷奶奶没供你上职校吗！我姑高中免学费免学杂费，你还说花的钱多！”
“我姑为什么移民！那还不是你天天去她单位闹，让她给钱，让她嫁人给你彩礼钱，你个天杀的还让混混去她那里讨债！你也有脸！你还是个人！”
宋作意：“宋力冈，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
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宋作意“艹”了声，手指愤怒得直打颤，他闭上眼，缓了好久，才睁开眼。
他停在一个公交站不远处，沿路有不少人经过，看见他这架势，都离得他远远地走。
瞥见有人盯着他，宋作意撩起眼皮，漠然地回看过去，随即撞见张凌云的复杂视线。
宋作意：“……”
他这什么狗屎运气？
张凌云见宋作意看向他，觉得有点尴尬，离着四五米，不能装没看见，他抱着滑板走近两步，扬起单纯的笑容：“好巧啊！还记得我吗？我，江开屿发小。”
宋作意点头：“是好巧，我记得你，张凌云。”
“呃，我来广场这儿来玩滑板的。但轮子给坏了。”张凌云眼神漂移，前言不搭后语，“你是要等公交吗？”
宋作意不知道张凌云听见多少，但他知道江开屿这个发小嘴上就没个把门，什么石破天惊的话都能说出来。他短暂地沉默，接道：“路过而已。我还有事，先走了。”
“拜拜。”张凌云摆摆手，宋作意颔首。
看见宋作意提着麻辣烫走远，张凌云打开微信小群。
张凌云：@江开屿卧槽，我又碰见你那朋友了。
喻必先：你不是在玩滑板？
张凌云：我轮子坏了，打算去修，在公交站碰上了。
张凌云：他好像跟人在电话里吵起来了。
＊
镜台前，孟碧琳卸下耳环，想到什么，她微微侧身，看向沙发一侧的男人，慢悠悠地开口：“世苍，你说，开屿是不是恋爱了？”
江世苍低头品茶：“怎么说。”
孟碧琳回想：“就刚才吃饭，开屿一直在看手机消息。你不是还说他，让他不要过度沉迷电子产品。”
江世苍放下茶杯，正色道：“开屿跟羽茗一样，识大体，知道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
孟碧琳喃喃：“也是。”
电脑屏幕上，昏暗的白色若隐若现，随后画面显出少年皙白漂亮的下颌及锁骨，接着是宋作意的整张脸及盖着白色被子的肩头。
十八岁宋作意的脸略显青涩，介于少年和青年。江开屿偏了偏眼，手指微蜷：“你现在就要睡觉吗？”
宋作意将手机搁在床头上，不断调整角度，闻声，应道：“不是，我想躺床上跟你聊天，这样舒服些。”
手机从床头滑下三次，宋作意不再尝试，他直接躺下，单手举起手机，对准了他他的上半身。
“这样看得清吗？”
江开屿微微抬眼，看着俯下的角度，他眼神游离：“看得清。”
宋作意捕捉到江开屿眼里的不自在，微微勾了勾唇角：“看得清就好。”
“我今晚上，碰到你发小张凌云了。”
听着宋作意慢且轻的声音，江开屿心底揪成一团：“我知道，他跟我说了。”
说了什么？宋作意呼吸微滞。
“他说特别巧，一晚上能碰到你两次。”
宋作意不确定江开屿说的是不是真的，本着乖纯人设，他眯眼笑道：“其实要说巧，我们之间更巧啊！就像你说的，我们12年就在科技馆碰见了，13年初三下学期，在二中礼堂坐在一起，15年、16年我们都分到同一个班，是不是更巧？”
“是。”江开屿低眸浅笑，“特别巧。”
见江开屿笑，宋作意按捺不住心底的痒意，搜肠刮肚将他日常对江开屿的轻佻言语换了个表达，低低说道：““江开屿，你上次说，你有记日记的习惯，你日记关于我的内容多吗？”
“不是很多。”
“……”宋作意心想他自取其辱什么！
“倒是有。”江开屿低下头，几声响动后，宋作意看到江开屿从抽屉里拿出一A4大小的本子。
“有什么内容？”宋作意顺着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本展开的日记。
江开屿嘴抿了抿：“我给你读一篇？”
宋作意瞧见了江开屿嘴角的弧度，但他实在想知道：“行啊！”
江开屿翻开一页，轻声开口：“2013年9月8日，星期二，中雨。七天军训，六天暴晒，最后一天汇演下了雨。”
“雨挺大，我勉强睁开眼，瞥见旁边的宋作意有点晃，我看向他，发现他闭着眼均匀地呼吸。”
“准确来说，他是在睡觉。”
宋作意：“……”
江开屿的语气称得上是柔和，他抬眼看了眼努力保持微笑的宋作意，低头翻页：“还有别的。”
宋作意：“你念。”
“2013年9月17日，星期二，天气晴。宋作意因为课上睡觉，被罚站了。”
“……”
“上课走神，我无意地看了眼他，发现他站着也睡着了。”
宋作意咬住后槽牙，使劲咽下到嘴边的“我在你日记里就这形象”，微笑：“你用的是电脑吗？”
江开屿见过很多次类似的微笑，以及类似平淡的开头，他顿了顿：“嗯。”
“你键盘没坏吧？”
“没坏，怎么了？”
宋作意忽略问题，又问：“你房门锁上了吗？”
“……锁上了。”
“是这样。”宋作意眼眸闪着微光，天真无邪地拖腔带调，“我还没见过我睡觉的样子，你能不能给我截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