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禁闭室的门幽幽打开了。长廊上的白色灯光照射进来,这间屋子黑布隆冬,这是半月来难得的一缕光辉。
五月天的柳絮就好像冬天里的雪,一片片一团团在空中飞旋。
阳光刺痛了双目,有一瞬间透过朦胧的视线裴攻止想起了‘家’,有一种乡愁淡又浓。
一双生满茧子的老手,为他折柳枝,给他编花环。
柳絮纷飞的季节,他似看到了父亲从温暖的阳光里向自己走来,带着微笑。
却也看见漫天大雪中,倒在血泊中再也不会醒来的小芽……
他靠疯狂的锻炼抑制住了内心的狂躁。
走在长廊上,所谓的狱友看他的眼神都很怪,因为打伤狱警,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是疯子的表现了。
“进去吧!”裴攻止站在一处铁门前,他被换了监舍,铁门打开,里面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道。
他的床铺还在上,被褥也都在,铁门在身后砰地一声锁上,狱警隔着铁栏跟他说话:“准备准备,后天有人接见!”
有人接见?
他是死刑犯,没有亲人,歧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哪有什么人接见。
能将自己很快放出禁闭室,等待接见的人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青荣武。
裴攻止翻上床,整理起自己的床铺。
警察敲了敲铁门,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质问着:“你听见没?听见回答!”
他仍不说话,还愣了狱警一眼。那狱警也翻了个白烟,没再理会转身离开。
—— —— ——
现在是中午,所有人都在午休。
裴攻止坐在床上拢共就一枕、一褥、一被子。
这些东西转眼已经陪他走过了一年多,真的是时候告别它们了。
枕头下、被褥里皆没有他画的那幅画。
下午劳作的时候裴攻止和谭平山距离很远,有专门的一名狱警不远不近地专门盯着他,生怕他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所以,还是挨到了晚上。
趁着打饭的时间,裴攻止端着空碗站在队伍中,终于搜索到谭平山的身影,就在自己前方隔着十多人的位置。
裴攻止走出队列,一旁的狱警便马上警惕起来。
他加队在他人之前,却没有人敢说话,纷纷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一个位置来给他。
裴攻止没有理会别人,站在谭平山身后,身高高出对方许多,需要微微躬身才能贴近对方耳畔,小声谨慎道:“我的画呢?”
他只是询问谭平山是否见到,或者是否知道下落。
但是谭平山的表现很奇怪。
他猛然回头仿佛受到了惊吓,裴攻止蹙眉盯着他的脸,发现他唇角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已经凝结成疤。
谭平山连忙转过身,慌张站着,没敢发声,不过还是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有意避开裴攻止。
“被警察收了?”裴攻止站在他身后挺起腰,也不再表现的那么亲昵,或许谭平山有自己的忌惮。
前方的人摇摇头,裴攻止眉宇深锁,目视前方,沉声又问:“被人扔了?”
“没。”谭平山发出小小的一声,然后上前两步,将碗伸向盛饭的人。
盛完饭转身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四处望,僵硬而迅速的冲裴攻止道了句:“你小心些!”
裴攻止看他狼狈地逃到一处吃饭,忽然感到奇怪。
于是将目光在饭堂里扫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好奇究竟是谁让谭平山变成了这副模样。
—— —— ——
今晚是统一洗澡的时间,市直监狱的条件可以说已经很好了。
每层都有一个公共澡堂连着卫生间,每次进去三十人,并不需要按照监舍和编号,但有统一的时间,基本要在两个小时内全部进行完毕。
平均下来每一批的洗澡时间也就在十分钟左右。
而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件有史以来监狱史上最惨烈的‘惨案’!
—— —— ——
浴室是没有监控的地方,但一般都会有狱警看管,看管是规定,管不管是心境。
一般情况下没有狱警会全程一两个小时的站在那里盯着一群光秃秃的老爷们儿轮换洗澡。
他们大部分会选择回去喝个茶再回来扫一眼。
间隔十分二十分都是很正常的,偶尔也有一半小时不会回头的。
裴攻止拿着换洗的衣服进入浴室。
里面正好三十人,水龙头一排十五个,每人一个,可以尽情的享受一次温水澡。
铁门被警察锁上,临走前又向着里头扫了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水龙头逐渐一个个打开,很快哗哗啦啦的声音替代了一切。
渐渐的也升起一层薄雾。
犹如在清晨雾霭的山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裴攻止站在水龙头下用水洗了洗脑袋。
他的头发长得很快就像青年一样旺盛,年后刚刚理过一次,如今又近一寸。
小袋的洗发液被他从袋子里挤了又挤,袋子都快刮成纸张一般薄,没办法,谁让这里的物质总是稀缺。
他面对着墙壁,身边是哗哗的流水声,他闭着眼睛洗脸,脸侧的疤痕依然能够摸到明显的凸起,但是看起来只剩下一条红红的细刀痕。
一块香皂,一袋洗发香波,一条毛巾就是全部。
就在他闭着眼睛洗发洗脸时,危险已悄无声息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