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窄的楼梯间走来一个东倒西歪的男人,钥匙在他手中哗哗啦啦作响,然后“咚”一声掉在地上。
男人皮鞋的嗒嗒声停了下来,黑暗的楼道里,方旗扬听见对方拾起钥匙的声音,同时伴随着那人起身后的一个酒嗝与干呕。
清脆的鞋底又敲响了地面,钥匙声停了下来,方旗扬侧身站在楼道的尽头望着他……
然而,楚文龙喝得铭酊大醉,晃晃悠悠的手终于将钥匙插入孔中扭了两下。
方旗扬刚抬步,拉着行李箱想要靠近,却听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那个男人仿若没有看到自己一般。
黑暗的楼道静悄悄,方旗扬握着行李的手有些僵硬。
紧跟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传来,伴随着一股廉价的香水味。
离的很远,便能嗅到。
楼梯间,一个踏着高跟鞋,同样喝得东倒西歪的女人正打着酒嗝,撩了撩长发,抬手敲响了那扇门。
门吱扭一声打开了,女人一下揽上男人的脖子,扑在对方的怀中,娇滴滴的喊了声:“龙哥。”
女人扭捏着,仰着脸便用嘴巴堵住了男人的唇。
两人在门前热吻,接吻的声音就像口哨似的,听得人耳朵轰鸣。
方旗扬一动不动地看着,感受着,仿佛已习以为常。
楼道里满是女人的呻吟,伴随着重重的一声娇喘,跟着娇嗔的骂道:“轻点儿!你是要弄死我啊……”
很快,这样的打骂声就被呻吟所替代,隔壁的租住户亮起了灯,打开门小心翼翼地查看外面的动静。
开门时那道亮光全部投射在方旗扬的身上,他知道楚文龙一定看得见那道惨白灯光中的自己了。
但那人正与那女人打得火热,不可开交!
邻居女孩羞涩的迅速关上了门熄灭灯,仿佛谁也没有注意到方旗扬的存在。
他心里波澜不惊,只觉得被忽视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当你不在意对方的时候它就变得很寻常,但你在乎时就会让人狂躁。
而方旗扬表现出的感觉更像是第一种。
他松开行李箱,并没打算离开,而是越过楚文龙和那个女人,走下楼去。
因为他不想留在这里欣赏这种倒人胃口的戏码。
整个民房好像都是方旗扬的脚步声,漫不经心,正撞击着楚文龙的心。
— — —
他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自己的身体就仿佛那扇门,被猛然撞了一瞬。
“滚!”他一把推开身上的女人,愠怒道:“滚回你的房间去!”
“切,无能!”女人不屑的冷哼一声,拿起地上的内裤,放下裙子,晃晃悠悠的向着楼上走去。
空气里的情欲散去大半,楚文龙也清醒了许多。
他站在黑暗中,抽完了两根烟后,却一转身一关门,躺回了窄小的床上。
床板硬邦邦的,一个褥子,一个枕头,一床羽绒被,房间里有一台电脑,一张书桌和几本书。
这么多年读书的习惯没有变过,书让他的人生发生了改变,却终究也没什么改变。
房间的水泥地板上满是烟灰和烟头,黑暗里他又听见那个脚步声折了回来,带着无限的傲慢与高贵,回来践踏自己的尊严!
方旗扬敲门的举止还是那么轻,他推门而入打开房间的灯。
这一刹那,楚文龙亦一股脑地坐起身来,仿若惊弓之鸟,回归了现实。
他双脚下床时不小心踢翻了床边的垃圾桶,垃圾桶翻倒在旁,里面有几个用过的晴趣用品。
楚文龙蹲下身,将垃圾抓了进去,背对着门口的男孩,耳中则听见对方轻轻关上门,拉着行李箱走来的声音。
这个男孩就像往常一样来找自己。
只是楚文龙的心境大不如从前。
他起身坐回床上,看也不看对方。
方旗扬安安静静地摘下围巾,脱下外套,走到阳台看了看。
这里不是楚文龙原本的家,也不是1907,没有多余的属于自己的洗漱用品。
于是他折身拉开行李箱取出牙刷,杯子,毛巾,漱口水,洗漱去了。
整个过程中他熟悉的做着一切,仍旧一言不发。
冬天的出租屋里很冷,方旗扬却像在宾馆一样,只穿着单薄的T恤,瘦胳膊瘦腿露在外面,有种瞬间冻白几个度的感觉。
细长的脖子上有一块明显的紫红色痕迹,方旗扬洗漱完毕,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转而爬上楚文龙窄窄的床。
爬过男人的身边,主动掀起被子一角慢慢钻了进去。
他躺在楚文龙身边,闭上眼睛,一只手轻柔地推了推楚文龙的后背,低声道:“熄灯了。”
他的举动莫名引得楚文龙一阵反感。
男人豁然起身,床响了一声,灯被关上的时候整个房间又阴冷又黑暗。
被子里冷的就像冰窖,方旗扬浑身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他听见开门的声音,坐起身时,楚文龙已经站到了门外。
现在的楚文龙非常不想与方旗扬共处一室。
因为他还没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没有办法不恨他。
一根又一根的烟熄灭了,打火机“嚓嚓”两声,再也没有了油。
楚文龙一个人孤然地立在门外发呆。
房间里方旗扬静悄悄下了床,宽大的T恤带着风在他身间飘荡。他的指尖如同暗夜的精灵,沾染着冬季的雪花,落在破旧的木门边缘,轻声喊道:“Ethan?”
方旗扬的声音小小的,和他的身体一样,柔软无比。
但楚文龙却非常厌烦,索性转身拿过衣架上的外套,刚又走到门前,灯一下被打开,方旗扬面色惨白,神情阴冷的问他:“你去哪?”
楚文龙也回以冰冷冷的态度,没有任何表情,拉过方旗扬手中攥着的衣角,极度厌恶地想要离开。
然而方旗扬的声音猛然提高几度,严厉道:“我明天一早就走,还有几个小时,如果你等不及,我可以现在离开!”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连裤子大衣乃至鞋子也不穿,越过门便消失在楼道间。
楚文龙一个人被留在房间里,惨白的光,肮脏的墙,一张人人都能睡的床令他从心底厌烦。
可看见那个整整齐齐倒在地上的行李箱时,楚文龙的心还是难免抽痛一瞬。
他再也无法对方旗扬冷漠,当即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