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攻止的脑海里闪过一处灰暗的房间。
他还朦朦胧胧记得那个男孩穿着宽大的鞋子站在角落……
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青荣武,裴攻止难得用指尖刮了一点奶油,放入口中细品。
“蛋糕好吃吗?”青荣武表情难以言喻的问。
裴攻止回神,微微点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一副神游的姿态道:“不过……”
“不过什么?”青荣武神经一紧,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和案件有关的重要话。
谁知姓裴的抬头挑眉,带着点回味的意味,若有所思道:“没他好吃。”
“嗯?”青荣武一顿,有些呆住。
一时之间没明白话里的意思。
对面裴攻止不再说话,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等等!”青荣武忽然明白过来,竟然老脸一红,局促道:“你们真的?老牛吃嫩草啊你?你怎么对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子下手的!”
青荣武张着嘴又要发飙,裴攻止转手将一口蛋糕塞进他的口中,跟着将资料递给对方几张,豁然严肃道:“28人对比过后,这具无头尸的警服,胸前没有警号。”
青荣武当即收住八卦的心,回复:“掉了也是有可能的。”
“不错,但也有别的可能。”裴攻止瞬间变得严肃,指给青荣武看。
然后道出自己的想法:“没有头、没有编号,那么请问青队,你又怎能评定他一定就是这个叫做辛耀辉的警员呢?”
“家属吧……认尸?”青荣武很快推翻了自己,叹气道:“那种情形最后没有让家人一一认领,队里是统一火化的,最后按编号发放到家人手中。他……没有编号,也没人认领。直接埋在了烈士陵园。”
青荣武定定地看着裴攻止,严肃又问:“你这么说是在怀疑什么呢?”
裴攻止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死去的人是谁!
假设真的是辛耀辉,倒也罢了,但若不是……那又是谁呢?
为何所有警员中唯有这个人警号没有、头颅没有、唯一确定他身份的方式还是通过出警遇难人员来推敲出来的。
也许是自己想的有些多。
裴攻止只是思考一种可能性,一种这个没有身份的警员不是辛耀辉的情况下,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他想起后来开车到山顶的那个警员。
28人相片里没有那张的脸,不过印象中那人身形倒与辛耀辉相仿。
而那个人只有裴攻止自己知道。
警方所有材料卷宗里都只提到了28个人。
于裴攻止这个目击者来说,后来从直升机下来的男人和那个开车的警员都有可能对辛耀辉的尸体进行处理,但这样下手的意义与作用又是什么呢……
裴攻止觉得那个开车的警员也许根本不是警员!
他的警服或许是偷的、买的、仿的?
那个人并不在出警人员中,身份就显得可疑许多。
早期时代对于警服等管理还没有严格到像现在。
不是警员的话,似乎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对方会将车子开上山顶了。
否则裴攻止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警察都在忙着战斗,纵然战斗结束,货车也该开到山下收押才对。
断没有开上山的理由……
而自己亲眼在山顶目睹了那个直升机上下来的男人带走了货车车厢……
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这样一来,似乎可以敲定开车的警员和那些坏人是一伙的概率最大……
那他们对辛耀辉警员的尸体如此处理,就更像是一种掩盖……
掩盖什么呢?
掩盖辛耀辉这个人?
掩盖辛耀辉这个人或这个人知道的事情?
掩盖身份的人,都是见不得光明的人。
除了那些犯罪分子所为的可能,有没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辛耀辉警员本身也是有问题的?
说的再直白些,辛耀辉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实际上根本就是一伙的。
裴攻止想了很多种可能,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确定第29人是谁!
因为每个人都是当年案子的线索。
如果,这具尸体不是辛耀辉,那这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就太明显了。
是为了掩盖辛耀辉这个人,还是为了掩藏和辛耀辉有关联的其他人呢?
不管怎样,这个辛耀辉都可暂定为一条重要线索。查一查总不会有问题。
可惜当年裴攻止在高度危险和紧张下,承受不住,昏厥过去,所以对于那些警察被砍头的过程已不尽清楚。
— — —
“他的尸骨呢?”裴攻止问。
“早就火化了啊。”青荣武觉得他的问题很多余。
裴攻止却问了个离谱的问题:“还能做DNA鉴定吗?”
“只怕不能了。”
“为什么?辛耀辉家里没人了吗?”裴攻止问,青荣武点头:“无儿无女三十出头仍旧未婚,连女朋友都没。独身独居,老家如你所知,在黑省,一个人分配到此,租房,所有东西出了事就被房东扔的扔卖的卖。”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机会做鉴定了。”
“你真想着扒坟?”青荣武的表情透着一丝佩服,裴攻止又道:“总有父母吧?”
“父母双亡,当兵那年成的孤儿!”
“那就将他父母的骨灰掘出来,做尸骨比对!”
“这个事难度更大!他父母是死在野山的挖参人,入虎口而亡!而且,骨灰是无机物,没办法提取有效信息做鉴定,况且也没有可对比的鉴定人啦。”
看来还真是难度很大,或者,基本没可能确定这个人是谁了。
不过,无牵无挂这个设定倒是更符合某些团体的用人标准,也更难以查询。
裴攻止陷入了沉思,只可惜当年的头颅能找回的不多,有人在山坳里处理过似的,给确认身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他想了想问青荣武道:“给你一条明路,走吗?”裴攻止忽然很严肃,青荣武倒有些激动,要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期望这个男人能说些什么,赶忙问道:“什么?”
裴攻止忽然这般,害得青荣武也跟着紧张起来,催促他:“你快说啊!我虚心受教。”
“全面搜查这个人!”裴攻止指尖一点,青荣武的视线停留在警员辛耀辉的照片上。
青荣武一愣,怀疑人生道:“你让我动用人手全国调查一个死人?”
裴攻止认真看着他,不说任何话,却莫名叫青荣武不得不言听计从。
鉴于一点也不能错过的办案宗旨,他答应裴攻止道:“可以!但他是死人,是大海捞针,就算他真的没死,但一个人的面相十几年来都会发生一些改变,何况如果真如你的意思,想必他是什么重要的线索,纵然活着,很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容貌。我可以告诉你机会渺茫。”
“我知道。”裴攻止实则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觉得有些事必须重新掀起巨浪,死去的人不会怕,但活着的人一定会有所忌惮!
有些事就是做给活人看的。
“这样!”裴攻止顿了顿冲青荣武又道:“你再秘密去找一个人。”
“谁?”
看他说的这么神秘青荣武也好奇满满,听男人道:“给我一些纸和笔。”
“干什么?”
“画画。”
“画画?画什么?”
“你别管!我要完全绝对的空间。”裴攻止道:“意思是直到我画完要你找的人之前我需要安静不被打扰的空间。”
青荣武蹙眉,提醒他道:“这个你放心,因为我估计你还要在禁闭室呆一阵子哦。”
“哦……”裴攻止淡淡的漫不经心的应声,差点忘了这一茬。
两个人彼此对视一会儿,裴攻止看着材料又道:“这些人下手真狠。”
“是啊。”青荣武也不由感慨,一边看着他,一边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还想我说什么?”裴攻止挑眉问道。
青荣武解释:“就是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带给小不点的?”
话落之后,青荣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将蛋糕吃完。
裴攻止看着那个蛋糕,才明白青荣武说的是谁。
他没有一丝犹豫,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他和那个所谓的‘小不点’根本就是陌生人,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那你好好保重吧。随时找我,但别给我找麻烦。”
经过这几月的相处,青荣武与裴攻止的关系忽然变得不错。
虽然还欠缺对彼此之间的信任,但两人都能从对方身上找到闪光点和学习点。
送走青荣武后,监区长出于好意,非但没让裴攻止禁闭,反而将他放回了监舍,还特意吩咐了下面的人不要惹事。
这一点倒是真没叫人想到。
裴攻止没想过青荣武究竟有多大的权利、多展的面子。不过,再大的权利落到那样一个男人手里更令人安心了。
而监区长对裴攻止的特殊对待反而令许多人生出不满和厌恶。
而他呢,又回到了与老鼠为伍的日子,得不到片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