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二月过去,又一个秋天暂露头角。
裴攻止坐在医院的长椅间感受着微风和熙,夏天过去了,随之过去的还有七月末的越狱事件。
那场轰动已久的越狱事件终于过去,越狱犯被省管监狱关押,只是无人知道他目前在峡省的某家医院秘密就医。
一片落叶从他身边划过,停留在他的脚边。
叶子还是绿的,裴攻止低头望着那片叶子发呆。
青荣武似乎永远不变的西装革履和一脸严肃。
裴攻止看见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进入视线,抬头时,男人正冲他打招呼:“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两个多月来他们已有些熟悉,至少不再是陌生人。
裴攻止眯着眼透过较为刺眼的光,审视着身前的男人,一言不发。
青荣武很自觉地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忽然飞起的鸟群,倒也感受到一丝难得的平静。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但他们心中都清楚,现在不是停下来享受美好的时刻,各自的心中都各怀心事。
“裴攻止!你还有下午的点滴要输!”护士过来喊他,方才打破这份安详的平静。
青荣武先开口道:“看来我来的不巧。”
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较柔软玩味的语气说话。
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有一种独有的气质,稳重干练,十分正直。
他站起身,转身看着裴攻止,这个男人依旧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打算配合的意思,这么久以来青荣武似乎也习惯了。
裴攻止依旧看着花坛边晒太阳的人群,忽然动了动嘴皮子,问道:“打算怎么判?”
“你已经是终身监禁了,还有比这个更糟糕的结果吗?若是其他罪或许还能减刑,但可惜你是贩毒。”青荣武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的遗憾。
裴攻止依旧淡淡的模样,道了句:“有。”
“什么?”
一缕光从树叶之间斜射而下,照射在裴攻止的脸上。
青荣武看着他愣了愣,忽然有些佩服此人处事淡然的态度。
就算在生死之前,依然能有这份直面的勇气的确令人钦佩。不过,他还是毫不留情的告诉了裴攻止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的确,上面对你的决定是等待审理越狱一事之后,改判死刑,立即执行!”
裴攻止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好像真的有些自暴自弃一般,缓缓抬手握住胸前的瓶子,轻轻垂眸在海蓝色的瓶身上情深一吻。
青荣武有些看不懂他的举止,恰听对方问道:“什么时候执行。”
裴攻止的语气就像陈述,青荣武站的挺直,影子直射在地,毫无动摇道:“怎么也要到明年了。二次逃狱的时候牵扯了一名狱警,名叫楚文龙,你知道吗?他和你是同谋。”
“哼。”男人忽然轻蔑地发出一声感慨,青荣武蹙眉,问道:“怎么了?”
裴攻止轻轻摇头,似笑非笑:“我和他……怎么会是同谋。”
“但他用车子袭击了警察,协助你逃狱是事实。”
裴攻止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青荣武顿了顿,呼吸有些不同以往的沉重,缓缓而道:“他提供不出任何不在场证明,现在已经被收押在监,很讽刺对吧?”青荣武凝视着裴攻止修长的睫毛,继续道:“车子是他的,车上只有他的指纹、鞋印,除此之外没有提取到任何人的信息,等等……”
也不知青荣武忽然想到什么疑点,自己叫停自己,无比认真地向裴攻止发问:“真的不是他吗?”
裴攻止仍是不予回应,青荣武撇撇嘴,忽而露出一丝邪笑,难得道:“他在狱中是你所在监区的监区长,想必你这副模样若没有他的授意他人也不敢如何,难道你就不恨他?”
见裴攻止没反应,青荣武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想……其实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他翻不了身!”
裴攻止虽然不语,不过难得抬眼看向青荣武,青荣武也认真地看着他。
看见裴攻止脸上渐渐浮起一丝诡异的笑,青荣武有些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裴攻止还是第一次听见一本正经的青荣武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话来。
带着很强的优越感和私心。
他知道青荣武话语中含沙射影些什么,说不上来怎么个感觉,就是有些不可思议吧。
也许是闲谈,裴攻止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原来正义之士坏起来还真是不给人退路。”
谁都知道,裴攻止若一口咬死楚文龙是他的同谋,那个人的一切就要就此葬送了。
想楚文龙与青荣武应该没什么过节和交集,只是没想到这样一是一二是二的侦查员会说出这种话来。
怎么听都像是在帮自己,不过裴攻止并不领情。
青荣武一时失语,回味着裴攻止方才评判自己的话,竟觉得这男人有点可爱,也许不该这样形容这么一个世人眼中‘十恶不赦’的男人。
为了化解尴尬,裴攻止主动又道:“其实我可以这么做,这是个好办法。我也知道现在的你没有进行录音,否则你不会说出这些话来。但我想告诉你,即便这件事上我可以一口咬死他,却也不会这样做。”
“为什么?”
看着裴攻止脸上的疤,经过两个月的治疗伤口终于愈合了,只是刀痕还很明显,可惜了这样一张脸。
裴攻止的眼睛里带着忧郁的色彩,是怎样也除不去的乌云,好像天大的喜事也无法改变。
青荣武的发问似乎令裴攻止又阴郁了几分,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因为、我想让他亲自尝尝我的滋味。”
太阳光暖暖的,惬意的叫人想睡觉。
然而,青荣武却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他顿了许久,才说出一句:“那是犯法的!”
这大概是最无用的一句话了,就像个笑话。
他看见裴攻止的脸上忽然有一丝笑容,那样的恬淡安详。
青荣武无奈地摇摇头,道了句:“反正你是不可能再出去了!”
他独自站着,裴攻止却忽然丢下他起身离开。
而那四个多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姓裴的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