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仔仔细细把自己的爱车擦干净,挺直身体后,腰酸背痛,他在想要不要给车前粘点鸡毛和血,驱灾避难。
还没等他想通透,车前盖上落下一声轻响,正想大骂是哪只鸟拉的屎。
看清楚后,原来不是一坨鸟屎,而是一笔横财。
他立马把馅饼按着拖过来,点了点,正好是贵族搭车会给的费用,于是疑惑看过去,只有一个背着长弓和背包的背影。
嘴巴从紧闭转为大张,难道是……
现在已经是深夜,简陋狭窄的小区连路灯的灯光都无法影响,像一只黑色的巨怪,死寂般的蜷伏在这座城市。
洛参横在门外,已经待到手脚冰凉,他想应该先进去做作业,或者看书,或者吃饭,反正随便干点什么都好,一直在这里蹲着只是徒劳,没有任何意义。
黑暗将他吞噬,从阳台上还能看见对面楼房厨房里的暖灯,锅中升腾而起的温暖,一家人的嬉笑。
很以前,他也拥有过这些。
洛参横读小学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的爸爸是平民,并且不是从亲生父母那里得知,而是从身边小伙伴嫌弃中。
他们比洛参横这个亲生的,更快更清楚的知道洛参横是怎么来的。洛母年轻的时候喜欢玩,加上下等贵族的身份,限制也没那么多,身边的情人一天一个,这么轮着很快轮到了洛父。
像狗血小说中讲的那样,洛父是平民中的平民,要说有什么优点,就那张脸能看点,一次酒吧相遇,洛父这朵小白花顺利被洛母折下。
洛参横的出生是个意外,正如之前说的那样,洛母正是身边待不住人的时候,怎么会容易洛参横出生,但家族却开始暗自选拔下一任家主,当然是越有能力的人越好。
洛母没什么能力,年龄也不占优势,前面有能担大任的兄长,后面有机敏的小妹,看着兄长的孩子那么有出息,洛母也就动了心思。
洛参横生下来后,洛父立马被带到贵族生活,是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
洛参横很争气,从小展现了在射箭上的天赋,然后又顺利被叶家选中,他的优秀让洛母顺利坐上家主的位置,那段时间,父母恩爱,家庭和睦,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假的总归是假的,叶独息下台,洛参横被送还,叶家对洛母的支持断掉,洛家又把洛参横送到各个家族尝试,但是叶家割掉的势力,谁敢去触这个霉头。
洛参横没了用,洛母便将以往暗地里玩的东西抬到明面上去,洛父无法接受,日日试图挽回,最后被不耐烦的洛母一手扔回平民区,这次还有洛参横。
不用什么离婚手续,因为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走结婚程序。
洛参横麻木地盯着地上的影子,忽然,影子晃动一下,他这团阴影旁边,又多一长,一矮两个影子。
席夏把弓箭和背包放在他身旁,还有打包好的饭菜。
洛参横睫毛一颤,嘴硬,“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去弓箭部。”
已经是深夜,没有几盏灯还亮着,席夏得快点回去给席简交差。
席夏:“不去就不去呗,我又没说让你一定要去。”
“我爸就因为读书的事教训过我,他肯定是为我好,所以你选择离开这里,读书去更好的地方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我最后和他吵了一架,”席夏挠挠头,“虽然也犹豫要不要放弃,但读书想着射箭,吃饭想着射箭,睡觉想着射箭,如果弓箭届少了我这么个人才,损失就太大了!”
夜里的风有点冷,席夏吸吸鼻子,把手揣进衣兜里,慢慢走回去。
“无冠落幕啊……除了第一名谁都不会被记住,我的天赋至少要让所有人看清一次吧!”
……
弓箭部灌木丛已经变成一堆木棍横七竖八的支着,落叶堆积太多,让那一块草皮直接秃了,居乐拿了铲子去及时清理。
“席夏今天没来吗?”苏靡它把书包放好,看了弓箭室一圈。
洛参横刚抻好弓,取下的弓卷纹样已经有些过时了,“唐琪玲说他们班有个新来的转学生,说是和席夏做同桌,他们班主任就让席夏照顾一下,可能就因为这个耽搁了,烂好人。”
“……”苏靡它听见了他最后小声吐槽的话,“快要期末了才转学,挺少见。”
居一兴拿着装满落叶的垃圾桶回来,然后把垃圾袋系好提起来,轻飘飘的,上半部分是湿黏的落叶,下半部分是一本本卷曲的草稿本。
自从洛参横来了弓箭部,射箭场见得最多的除了居一兴的红枣枸杞茶,就是洛参横的书籍。
除了这个现象,还有就是来报名弓箭部的人又多了起来,都归功于洛参横的校草形象,不过鉴于马上青年大会就要开始,所以居一兴建议他们下学期再来报名。
居一兴为这些事操碎心,害怕像以前一样处理不好,席夏调侃过洛参横的校草效应,说只要让他们看见洛参横的真面目,保管不想来,然后又和洛参横吵了一架,居乐无奈劝和。
自然,洛参横来了也完全不是不好,苏靡它和居一兴对贵族技法更加了解,并且洛参横能一眼看出他们最大的弱点在哪里,然后根据射箭经验给出纠正方法,不过对于席夏,洛参横一般都会开启暴怒模式。
最明显是在席夏射法八节的动作中,两人的争吵就像是野猫打架,其余三人见怪不怪。
比如席夏足踏,贵族规则要求左进右退,下进上退两种,席夏因为在野箭场混惯了,以及很久没参加正式比赛,便通常按照舒服的方式来,洛参横就会一次次指出来。
“傻瓜吗?我上次就说过前进时左脚起,后退时右脚起,你又忘了!”洛参横卷起草稿纸敲了席夏脑袋。
席夏瞪眼:“哈?我就是这么做的,只是不明显!就是因为太过在意这些细节,射箭中靶率才会下降!”
洛参横:“射法八节的动作仪态也算进总分里面,以前你是贵族裁判不敢惹你,现在你是平民他们能从这里面让你直接淘汰!”
“和我以前是贵族有什么关系!喵喵喵喵……”
“能把你的分往死里扣的关系!喵喵喵……”
想起这出每日上演的戏剧。
苏靡它:“……”
居乐:“……”
居一兴:“……”
居一兴那时就会一手拎一个,扔到矢道修草去。
居乐把草皮整理干净,拿出报名表,最后一栏还是空白,担忧说:“最后一个队友怎么找啊。”
他把报名表放回去,离截止日期只剩最后三天,“你们说,如果席夏的新同桌是个会射箭的该多好。”
洛参横打断他的畅想,“你知道他们班新来的是谁吗?”
居乐摇头。
“伍味。”
名字一出来,居乐和苏靡它皆是一脸震惊,居一兴推推眼镜,面色也不太好看。
“伍,伍味?”居乐怀疑自己的耳朵。
洛参横说:“就是你想的那个伍味,那个贵族走狗。”
……
国东的温度急降,纵然没有下雪,街上的人都开始把自己裹成洋葱。
学校里为了准备期末考试,来看射箭的人减少一大部分,加上寒冷的天,更没人愿意再外面久待,各个贵族二楼的室内弓箭馆不如以往冷清,中央空调几乎一整日都开着。
一楼的露天弓箭场渐渐变得没什么人用,空气中的湿度降低,风挂得脸疼。
“啊切!柏寒深,你不去二楼?”柳送月有轻微鼻炎,一到冬天鼻腔就会变得麻痒,只有端着保温杯,热气在周围散发会稍微舒服点。
柏寒深打扫完矢道,外面的天和他的灰眸属于同种色调,吐出的热气被风吹得倾斜,很快消失不见,射手服加身,向他看起来像一个孤高的剑士。
“我在一楼联系就行。”柏寒深已经将射场对着的靶纸贴好,明显早有打算。
柳送月叹气,“盛祺怕你被排挤,才让我下来问问。”
柏寒深:“为什么被排挤?大家对我很好,都不会来打扰我。”
柳送月:“……”傻孩子。
“柳送月!柏寒深没上来吗?”盛祺看柳送月半晌没回来,亲自下楼找人。
“怎么不上去?陶软也在上面。”
柏寒深:“我习惯一个人。”
盛祺和柳送月互相看看。
盛祺:“下午就会决定顺序,你想当大前吗?”
团队赛通常是五个人,从首发往后是大前,二番,三番,落前,落位。射箭比赛不像其他团队运动需要紧密的配合,他实质还是像单人赛一样一个人一个人射箭,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配合。
如果说射箭单人赛是弓箭手一个人勇登高峰,那么团队赛就是五个人拴在一起攀登。团队赛中配合的节奏尤为重要,因为从大前到落位并不是一声令下,大家一起射出,而是按照射法八节的动作依次做好准备,秩序井然的队伍节奏也会在比赛中获得更高的分数。
其次就是信任,不同于单人赛的单打独干,团队赛是每人四支箭,最后总计五人中靶数,如果团队中的一个人对队友没信心,射箭瞻前顾后,那么一个团队就是散乱的。
所以大前是一个队伍的士气所在,如果首发一箭中的,后面的队友就会轻松很多,同时大前也要将后背交付给队友,他必须清楚明白,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比赛,把胜利的希望托付在别人身上,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特别是对于顶尖弓箭手。
“我想当落位。”柏寒深对盛祺说。
盛祺诧异,“落位?可是以你的实力当大前能更大发挥作用。”
柏寒深没有任何动容,坚持自己的选择。
柳送月知道盛祺这么劝他没用,“你难道不想和席夏对决吗?根据席夏少数几次参加团队赛的经验来看,他都是大前,他们队伍的落位是叶独息。”
除了大前,落位也相当重要,是队伍里最后射箭的人,是一个团队的底牌,如果前面的队友崩盘,他得有强大的心脏为他们兜底,如果前面的队友连胜,他得顶住压力,为比赛画上圆满句号。
更甚至,落位和大前连接,他要有能力接住大前带来的节奏,中间位的队友节奏出了乱子,他有能力调整,能把破碎的节奏再度完整交到大前手中。
落位是大前最信任的人。
柏寒深调查过席夏,知道席夏以前在团队赛中的位置,他抿抿嘴唇。
“席夏会去落位,因为这次没有叶独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