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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伥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根烟抽完,他立马将对方踹了出去。
他坐直身体,将烟头摁进手心,冷着脸说:“你太放肆了。”
7008:【……】
好一个阴晴不定。
对方坐在原地没有动,只用那双眼睛沉默地看着他。
“哼。”
裴伥冷哼一声,将枕头丢在对方的腿上,闭着眼睛躺了下去。
对方伸出手,裴伥“啪”的一下拍开,睁开眼说:“安静,不准动。”
安静无声的怪物垂下眼,乌黑的长发落在了裴伥的胸口。
看到对方安分下来,裴伥将手搭在腹部,重新闭上眼睛,可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抓了起来,不等他皱眉发怒,手心的烫伤就被湿漉漉地舔过。
他猛地一愣,抬眼看向那张被头发遮挡的脸。
对方托着他的手背,低下头,细致地舔着他手心的灼伤。
一个长得诡异的怪物,除了恐怖和危险,很难感觉到任何柔和的情绪,但裴伥就是从对方舔.舐的动作中感觉到了温柔。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动作,那只指甲尖利的手从上一次扑倒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危险的对准他。
此刻托着他的手背,尖锐细长的指甲也安静地收了起来。
裴伥无法得知对方转变的缘由,只当是被关狠了的怪物尝到了孤独和饥饿的教训。
他眼神下移,看向对方被锁链拷住的手腕,上面青青紫紫的淤痕经过长年累月的折磨狰狞又丑陋,十分触目惊心。
手术床塌了,裴伥没有再加固一张的想法。
但他也没有放过对方的想法。
他原是想在那扇狭窄的小窗上加上几根坚固的栏杆,再将对方拷在栏杆上。
这样,对方在白天就再也看不到完整的阳光,斑驳的光线会变得四分五裂。
哪怕是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曾经无数次的失去,让现在的裴伥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种病态的占有欲。
不需要让人知道,也不需要让人看到,最好锁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就像现在这样。
裴伥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到有几分渗人。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翻涌着怎样可怕的东西。
这一切想法都只是在一次平常的午后,一个平静的黑夜,如蜻蜓点水般轻飘飘地闪过。
却真真切切的拥有着要付诸行动的念头。
裴伥指尖微蜷,将那些黑色的思绪压抑在心底。
他不再看向对方,而是闭上眼说:“乖乖,晚安。”
世界再次恢复寂静。
怪物缓缓抬眼,看着裴伥平和的睡脸,那只抓着裴伥的手松了又紧,细微而小心地抚过裴伥的指节,似乎想要伸进裴伥的指缝。
可最后他还是收回了手。
黑夜远比白天要更加折磨。
他曾在这种时候无数次的回忆过去,害怕自己忘记曾经的记忆。
可时间太久了。
久到即便他努力的回忆还是无法阻挡记忆的消散。
只是有那么一个执念深深地刻在他心里,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念头。
现在他找到了,痛苦和甜蜜却像交织的藤蔓一层一层地刺破他的心脏。
他转头看向那面宽大的落地镜,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朦胧的月光足以美化任何瑕疵,可还是难以盖住他的狰狞丑陋。
而镜子里的裴伥洁白无瑕,美的像一块玉。
他歪过头,将裴伥受伤的手心贴近自己的脸颊。
那张长着利齿的嘴张了又合。
裴伥。
裴伥。
裴伥。
——
裴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躺在对方怀里。
温暖的阳光从那扇小窗照在他身上,他懒懒的没有起身,伸手点了根烟。
而对方又开始低头舔他的脖子。
不像之前那幅要咬断他喉管的凶狠,而是每次舔他都会小心的把牙齿收起来。
其细细舔.舐的动作尤为钟情他的喉结。
裴伥的领口散开了几颗扣子,头发散乱,抽着烟的样子是不同以往的堕落慵懒。
偶尔裴伥心情好的时候会很大方。
今天他的心情显然很不错,他不记得昨天晚上做的梦,只记得睡了一个好觉,所以他现在大发慈悲的允许了对方的胡闹。
在对方放肆地舔到他的下巴时,他用力抓紧了对方的头发,吐出一口烟说:“乖乖,适可而止。”
湿滑的舌尖空虚的从他下巴滑过,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
裴伥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哪怕在得到裴氏集团之后,那种脖子被勒紧的感觉也没有得到缓解,甚至更加的压抑窒息,时常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缠绕着他。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感到紧张窒息,就好像被绑在床上的人突然下地却学不会走路。
他伸手去扶,却只有一推就倒的墙。
于是这份紧张和焦灼就变成了无穷无尽的空虚和无法排解的寂寞。
此刻那些像鬼怪一样紧紧缠着他的东西却在这个怀抱中化成了潺潺的水,温和地包裹着他。
让千疮百孔又竖起铜墙铁壁的裴伥上瘾般沉醉其中。
他旁若无人地躺在对方怀里抽烟。
哪怕他知道对方就在看着他。
不同于之前想要捕猎的阴冷,而是一种更为深邃的专注。
他忽然笑着说:“乖乖,你就在这里,一直陪着我吧。”
不会再有人能从他手里夺走任何他想得到的东西了。
他迷离着双眼,看着吐出的烟像舞动的薄雾一样融化在空气中。
“嗯?”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摆,用力抓着他的腰。
他眉头微蹙,却看到对方的胸膛用力起伏,不稳定的呼吸似乎压抑着什么快要喷涌而出的东西。
“乖乖,放手。”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对方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将他抓的更紧,以至于裴伥的腰腹出现了红色的指印。
恐怕他根本不知道他那一句话对于一个早就堕入黑暗的怪物有多大的吸引力。
甚至足以将之前垒起的所有空虚与麻木化成熊熊燃烧的火。
裴伥的衣服被推高,那只抓在他腰上的手进犯到了他的胸口!
充满侵.犯意味的动作让裴伥的眼神凝出了森森寒意。
他冷冷地开口:“放手!”
那只手松了又紧,尖利的指甲在裴伥的胸口轻轻划过,最后还是缓缓地退去。
裴伥坐直身体,抓着对方的脖子将对方压倒在地,充满戾气地说:“你要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是一条狗,是一条流浪狗!”
他可以接受“流浪狗”的替身,却绝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裴伥闭了闭眼睛,将眼里涌动的所有情感纷纷压了下去。
对方仰躺在地上,沉默地看着他。
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应当读不出任何的情绪,裴伥却从里面读出了一丝悲伤与扭曲着不愿放开的欲.望。
裴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这张脸,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张脸完整地露了出来,还是裴伥刚刚在心里想起了另一张脸,他竟从上面看出了一丝熟悉感!
尤其是那双正在注视他的眼睛,透过黑漆漆的眼瞳,穿过岁月,变成了一双含笑含情的桃花眼。
还有那张唇,唇角弯弯,笑起来时格外温柔……
裴伥脸一变,接着滔天的怒气与剧烈翻涌的戾气几乎要淹没他!
为这点熟悉感,为这张脸,也为他自己!
他竟然,竟然觉得熟悉!
“嘭”的一声巨响,裴伥将椅子踹在墙上四分五裂。
十月份的秋天还残留着一点暖意,尤其是太阳升起的时候,温暖又带着沁人心脾的清爽。
可裴伥却冷的发抖。
他整个人都要炸开般翻涌着滔天的戾气!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亮起来,他冷冷地看过去,看到来电人,他闭了闭眼睛,压下了暴戾的气息。
——“裴总,今天天气不错,去打球吗。”
郑予勤带笑的声音充满活力。
听到这道声音,躺在地上的身影猛地僵了一下,裴伥却没有注意到,他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
“不去。”
——“难道裴总连假期也要日理万机吗,总不会裴氏集团离了裴总就不能运转了吧。”
还是一样低劣的激将法。
裴伥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总是通过这种方法来达成一些在他看来非常无趣的目的。
“郑予勤,你很闲吗。”
他扣好最后一颗纽扣,弯腰拿起了手机。
脖子上有一点粉色的印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吸出来的。
他试着用衣领去挡,却还是若隐若现的挡不住。
这个发现又让裴伥的身上涌出了阴沉暴戾的气息。
可郑予勤大概永远也不懂得看裴伥的脸色。
——“裴总,你有兴趣爱好吗。”
裴伥动作一顿,他深吸一口气,镜子里的他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没有。”
——“去找一个吧,人活着总要有点正向的指望。”
裴伥没说话,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片刻之后,电话挂断,裴伥面无表情地抬起下巴,对着镜子打好领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这次他没有再说“乖乖,再见。”
听到门外上锁的声音,躺着一动不动的身影缓缓将手伸到阳光下,苍白的皮肤、怪异的血丝还有尖利的指甲,刹那间有种能将眼睛刺伤的诡异。
他仿佛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收回手。
只是不到片刻,那只藏在阴影里的手再次伸了出去,这次他没有躲避,而是用力握紧了手心,妄图将这缕阳光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