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洛子期即将出发前去参与武林大会,洛子期也到底没能学会春山剑法的第二式。
不过他倒是有点琢磨出林行川叫他学会了青云剑法第四式,才开始教他春山剑法的原因了──春山剑法第一式与青云剑法第四式恰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青云剑法第四式更加气势磅礴,春山剑法第一式则显得灵动轻柔。
如果说青云剑法是正面对敌的剑法,那春山剑法便极其适合偷袭。
也难怪当年关于林见溪的传闻,还有个“一剑春山空”的说法——据说还未见人影,只见剑光闪过,就被一剑封喉。
这种剑法是洛子期不曾见过的,觉得十分稀奇,心中好奇春山剑法接下来的招式。
他挥了挥手中的绝命剑,想到这里,便觉得心里痒痒。
林行川才在房内点上一支烛火,转头便听见院子里传来洛子期的大呼小叫。
“小师叔!”
未关紧的窗户漏进几片风,吹动桌上几张泛黄纸页,新落的墨被掀起的纸张一角划出淡淡直线。
林行川着手将纸张收好,放在一边,抬手打开窗,看向一天到晚没个消停的洛子期。
“有事?”
洛子期见人在窗边,便也就走到窗边,趴在窗沿上,撑着脑袋看着林行川,刚燃起的烛火映在他眼中,明明灭灭。
“我明天就去武林大会了。”
“然后?”
林行川手掌扶在窗上,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他的情绪。
洛子期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眨巴眨巴眼,盯着林行川,声线有些软,像在撒娇。
“就是……师叔,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去。”
林行川闻言微挑眉,想也没想,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洛子期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便也没有继续纠缠,思索片刻,脸上又露出熟悉的笑容。
“那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林行川瞧见他这幅样子,眯起眼:“你在想什么?”
“下次见师叔,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洛子期托着脑袋,嘴角上扬,语调夸张,“难道就算在临别前,师叔也一句好话都不肯对我讲吗?”
“比如?”
“比如……比如祝我顺利成为天下第一!”
少年眼睛亮晶晶,林行川冷嗤一声,移开视线。
“挺会做梦。”
“好的小师叔祝我顺利成为天下第一了!”洛子期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地兴奋道,“等着吧,我定会夺魁回来给你瞧瞧的!”
“所以你这么晚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跟我扯这些?”
林行川双手交叉抱臂,淡淡看着洛子期,不欲再听他瞎扯。
洛子期听见这话,慢慢收起笑。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窗沿,烛光从面前人的身后映来,在他脸上落下大半阴影。
“既然没有祝福的话,那就送点实在的,不如教我春山剑法的第二式?”
林行川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睛,抿着唇,微微叹了口气。
随后洛子期开心地揣着林行川刚画好的剑谱跑了,还不忘再嚣张挑衅一句——
“林见溪!等着小爷我夺魁回来一决高下!”
林行川都懒得理他。
翌日。
洛子期早早便起来了,拎着他的包袱准备下山。
路过林行川院门前时,想了想,还是推门往里望了一眼。
小院里空无一人,林行川今天竟然没早起。
洛子期感到稀奇,却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他热情地跟路过的每个小弟子打招呼,很快就碰到了一大早就被他爹抓着扎马步的洛清清。
洛清清背靠着墙懒懒散散地扎着马步,打着哈欠,困倦的双眼瞧见他,清醒一瞬。
“师兄早呀!”
“早早早!”
“你不去找师父吗?”
“不去不去!”洛子期随意摆摆手,“等会儿他又得唠叨我!”
洛清清“喔”了一声,接着睡眼朦胧准备眯眼打盹。
洛子期抬脚正准备走,她又忽然睁开眼,像是想起什么,叫住洛子期。
“等会儿,师兄!”
洛子期回头看她,便见洛清清偷摸瞅了瞅周边环境,见周边没人看着这边,立马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东西?”
他接过小瓷瓶,正要拔出塞子瞧上一瞧,便被洛清清连忙阻止了动作。
她神神秘秘地凑近洛子期的耳边,嘀嘀咕咕半天。
洛子期听着眼神都亮了。
“洛清清,你从哪里得来的好东西?”
洛清清拍了拍胸脯,昂首挺胸,骄傲道:“这当然是我自己研制的!”
“厉害厉害!”洛子期伸出大拇指,朝着洛清清啧啧称赞,“多谢师妹,师兄这就走了!”
洛清清重新蹲回去扎马步,又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散。
“师兄,一路顺风啊!”
“你该祝我夺得魁首!”
“那祝你夺得魁首……诶!记得写信跟我分享山下趣事!”
“知道了知道了!”
洛子期下山离去的背影潇洒,洛清清依旧满眼困意地扎着马步。
西山上那座小院里,梨花伴着“吱呀”一声落下,林行川推开院门,抬眼眺望远处苍苍青山。
洛秋风还闲得没事干,在演武场巡视小弟子们,惹得小弟子们大气不敢出一声。
小药庐里,李大夫正收到一封来信,随后满脸怒意,破口大骂。
青云剑派大门口,刚来守门的小弟子远远瞧见洛子期,于是朝他招招手,大声喊着——
“洛师兄!一路顺风!”
少年闻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气派的青云剑派大门,随意摆摆手,肆意笑着。
“回头记得来迎接你师兄我啊!”
……
桃李渡。
今日酒铺人甚多,这平日里十分安静的小小渡口,竟有许多人在此驻足。
洛子期坐下,朝着忙碌地老板娘招手。
“这位人美心善的姐姐,给我上壶酒呗?”
老板娘闻声转过头,瞧见是位俊俏的小郎君,喜笑颜开。
“这位小兄弟要喝什么酒?”
“你这儿有什么酒?”
老板娘一一道来,洛子期便随意要了一壶桑落酒,心中还想着有没有逸云酒楼的好喝。
酒铺外,来来往往多的是穿着简单的平民百姓,却也有不少身携各式武器的江湖中人,皆行色匆匆。
有位头戴帷帽白纱掩面的白衣人在不远处的茶摊坐着,洛子期不知为何多看了他两眼,不过很快便收回视线。
紧接着,他又见有几人拿着几张画像在不远处询问,那画像上的人,样貌莫名有些感到熟悉。
他撑着脑袋,从那张画像上移开视线,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过往其他行人,隔壁桌那两人的闲聊却自动蹦进他的耳朵里。
“听闻清风明月楼又下了一道悬赏令,那人头价值二千两黄金!你说要真有人拿下了,岂不后半生衣食无忧?”
“害!这事儿啊?你可知他悬赏的是何人?”
“哦?我倒真不知道,总不能还是林见溪?”
“还真就是那林见溪!”
只听那人长叹一声,紧接着道:“谁不知道林见溪早就死在了承风楼灭门屠杀里?清风明月楼如今下悬赏令又是做什么?”
另一人听见这话,也有些惊诧,思索片刻,应声道:“或许是清风明月楼通过某些渠道,得知林见溪还没死?”
“这承风楼上下如今无一活口,这林见溪便是神通,也不可能以一敌百逃走吧?”
“谁又知道呢?”
洛子期闻言,微眯双眼,指尖轻叩破旧木桌面,又看向不远处那几人手中的画像,虽然看得隐约,却不太像林行川的模样。
他这才放下心,继而想着刚才二人的谈话。
他刚刚听见的是……清风明月楼?
他倒是知道这个门派。
这门派叫作“清风明月”,干得却都是些杀人越货的肮脏事,素来以小心眼出名,被他们盯上,简直是不死不休。
最典型的例子,还得数当年林见溪那场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
传闻清风明月楼楼主曾在武林大会上与林见溪对战,结果狠狠落败,还被林见溪照例嘲讽:“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水平,让我那没学过剑的小侄子来都能打趴下。”
直接把清风明月楼楼主气得年年都要下个悬赏令追杀他。
最开始还有人为了这些财富,用尽各种手段刺杀林见溪。
然而没人成功过。
到后来,也就没什么人有心思去接这悬赏令了。
也正因如此,悬赏价格也是越来越高。
虽然洛子期知道林见溪并没有死,可是林见溪死了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
洛秋风后来告诉他,林行川是假死脱身的。
替他死在那些人屠刀下的,是深居简出却跟他长得有八分像的双胞胎弟弟,又易了容,便同所有人一起倒在血泊里。
而如今在青云剑派众人中,也只有他们四人知道林行川的身份。
那这清风明月楼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那小心眼的楼主还特地跑去看林见溪有没有死?
洛子期正欲再听下去,便见老板娘端着一壶桑落酒来了。
“小兄弟,慢慢喝啊!”
“谢谢老板娘姐姐了!”
“哎哟,真是嘴甜!”老板娘被他这几声“姐姐”惹得心花怒放,掩面而笑,不免好心多提醒了两句,“近来桃李渡人越来越多,这人多眼杂,小兄弟可别乱惹事。”
洛子期正要问为什么,便见老板娘又被别的客人叫去了,只得作罢。
于是他想回去听隔壁桌的闲聊,那二人却已经换了个话题,他又只得作罢。
一口桑落酒下肚,他咂了咂舌,觉得还是不如逸云酒楼的好喝。
如此想着,他再喝了两口,就叫老板娘给他装两壶带走。
酒铺外,一队人马呼啸而过,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下午阳光正烈,透过摇曳芦苇,斜斜照着长路。
洛子期眯了眯眼,正顺着路边芦苇荡往渡口方向走去,听见身后声响,连忙低头掩鼻避让。
等那队人马走远后,这才抬头欲走。
就在这时,他靠近芦苇荡一边的袖子却突然被人扯住。
洛子期心中猛地一跳,立刻转过头,下意识拔出腰间别着的绝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