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泽安从宫中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书房之中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谢曦昆几次路过他的书房,看到里面依旧亮着的烛火都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他,可最终还是没有进入。
就这样忙了几天,这些天里容泽安甚至都没有回到卧房之中,只在困倦之时,在书房的小榻上休息一下,醒来就继续忙碌了。
终于这天早上进入饭厅的时候,谢曦昆看到了容泽安竟然早早地坐在那里等他。
谢曦昆很高兴地在一旁落座,看着容泽安:“殿下今日忙完了?竟然有时间在这里用早膳了。”
“好久没陪你了,今日同你一起用个早膳。”
说是一起用膳,但是容泽安仅仅是喝了几口粥之后就放下了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曦昆吃这个喝那个。
看着谢曦昆吃得香,容泽安升起了一种幸福的感觉。
“谢曦昆,如果可以随便选的话,你最想住在什么地方呢?”
谢曦昆吃了一口小菜,华安王府的厨子们做这些粥类、小菜特别擅长,看起来这些平平无奇的菜色,吃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谢曦昆吃得眯起了眼睛,觉得无比满足。
“我喜欢小一点的地方,若是太大了总觉得屋里空荡荡的让人心慌。小一点温馨一点,再有个小院子养上一些花花草草。周围最好安静一点,有利于修身养性。哦,当然如果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色,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容泽安想了想:“我在京郊外有一处庄子,倒是符合你的要求,到时候再把这里的厨子给你带过去,就能让他们每天都给做饭了。”
“殿下这是要去郊外住一段时间吗?可是住在京郊,每日处理朝中的事务是不是不太方便?虽说现在因为陛下需要修养的缘故,不用上早朝了,可是该有的事情却是一件也没少啊。”
“如果我不去,让你自己去住一段时间呢?”
“殿下说笑了,微臣虽然品级不高,可也是有官职在身的,每日还要去官署里公干呢,哪来的闲情逸致去郊外住啊。”
容泽安仍然试图说服谢曦昆:“若是你愿意去住的话,我可以替你向你的长官告假的。”
谢曦昆去拉容泽安的手:“殿下,我并不是贪恋安稳的人。如今陛下病着,朝中上下都有些不安,殿下这些日子也很繁忙。我怎么能在这时候抛下一切,独自一人去躲清静呢?”
谢曦昆低头看了一眼容泽安的手,大概真的是因为忙碌而疏于包养,这几天容泽安的手都有些干了。
“要不殿下,等到陛下身体恢复,忙完这阵子,我们两个一同告假,去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待上一段时日如何?”
容泽安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谢曦昆覆盖在他手上的那只手,就算是答应了。
容泽安又开始忙碌起来,而且这次比起之前似乎更忙了,他经常不在府中,就算是在府中,也是在书房之中见各种人。谢曦昆无意去打探这些公事,但是总是让容泽安的下属看见他在他府上总觉得不太好意思。索性就也在官署忙到很晚才回去。
难得这日容泽安和谢曦昆回来得都早,二人便一同用了晚膳。
席间,容泽安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问道:“听说现在郊外的寒梅都开了,要不要过几天去看看?”
谢曦昆算计着自己最近好像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了,而且这段时间一直绷得很紧,出去看看也好。
“那好,你安排吧。”
于是休沐日的时候,谢曦昆与容泽安一同出发去往郊外容泽安的庄子上去赏梅。
说来也是巧,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气晴朗,到了庄子上梅花还没有看完,就开始下起了雪。原本以为只是轻雪飘落,谢曦昆还觉得这样别有一番风味,可是转瞬之间,风雪骤起,让他们不得不躲入了屋中。
雪越落越大,很快就积起了厚厚的一层,谢曦昆担忧地站在窗口,操心着明日该如何返程去往官署呢?
“你放心这雪下得这样大,肯定有不少人明日都出不了门的。再说了,实在不行,我去替你找你的长官告假,他还敢为难你不成?”
容泽安披着大氅,抱着手炉躺在躺椅之上,悠哉悠哉的样子仿佛完全不担心回不去。
原本雪刚开始下得大时,谢曦昆还担心路还能不能通,在屋里急得直转圈,后来发现肯定是回不去了,倒是心安理得地坐了下去,索性也不着急了。
容泽安把自己手中的手炉放进了谢曦昆手中:“我就说吧,我们这几日呢就好好地在这里住着,雪停了就去赏梅。”
谢曦昆斜睨着他:“若是雪一直下呢?”
容泽安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拉着谢曦昆的手:“那就同谢大人一起体验一下这巫山云雨的闺房之乐了。”
连绵的大雪不停地下了三日,刚开始的时候容泽安真的很高兴,正好有了充足的理由可以拉着谢曦昆不用出门了,然而几日过去,大雪还是没有停的迹象,容泽安开始觉得有些不安了。
今日晨起,容泽安就觉得胸口有些没由来地慌乱,连带着早膳都没有用上几口,就回到了房间。容泽安刚刚坐了下来,就见行简匆匆走了过来,递给容泽安一封信。
“殿下,京中传来的消息。”
容泽安接过信,每看过一句,脸上的神色就冷上几分,待到信上的内容全都看过之后,已是脸色极为难看。
“行简,备马!我们现在必须回去!”
行简犹豫了一下,提醒他:“大人,如今雪还未停,路想必是相当难走了。那谢大人是跟我们一起走吗?”
提到谢曦昆,容泽安犹豫了一下,看着谢曦昆吃完了早膳,沿着连廊走过来找他,下定了决心:“行简,你安排一伙儿留在这里,让谢曦昆暂时先留在这里,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让他回京。”
说话间,谢曦昆已经走到了容泽安面前,看着容泽安问道:“殿下在这里做什么呢?”
“没什么。”容泽安下意识地开口之后,又反应过来总不能什么也不说,就让谢曦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哦,京中传来消息,我需要回去一趟,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我先回去,等到雪停了,他们把路清出来之后,你再回去。”
容泽安说得很是轻松,但是根本不敢看谢曦昆的眼睛,他怕谢曦昆会追问他到底是什么事,不过好在谢曦昆也真的没有追问。
“好啊,那殿下路上注意安全,等到雪停之后,我再回去。”
谢曦昆这么听话倒是让容泽安心中小小地诧异了一下,不过眼下事情紧急,他无暇多想,既然谢曦昆自己不在意,那他就放心了。
出了庄子,谢曦昆这才问行简:“事情到底紧急到什么程度了?”
“殿下,据说三殿下已经偷偷地带了大批人马从封地赶往京城了,看来周家是要开始行动了。”
容泽安有些愤恨:“我就知道这周家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不管不顾,宫中的情况怎么样了?”
“据说皇后已经有好些日子都没有去看过陛下了,所以陛下趁着这段日子也恢复了一点,已经不再昏睡了。”
这既是个好消息又不是一个好消息。好的是周阮卿无暇顾及他父皇,不再每日给他喂药施针了,可坏消息也是这个,周阮卿竟然连他父皇都顾不上了,可见周阮卿现在筹谋的一定是更大的事情,恐怕夺嫡就要开始了。
“你去找人在京外阻拦一下容泽煜的人进京,眼下这场大雪帮了我们的忙,虽说路途不变,可容泽煜他们想必也不好走,能多拖延几日,等到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也许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容泽安安慰自己一切一定还来得及,这次他一定要救下他父皇。
京城中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雪,雪实在是太大了,马在其中走得很是艰难,而且因为冷得太突然的缘故,不少马竟也病了,容泽安的队伍中一下子少了好几匹马。
容泽安心中很是焦急,为了能尽快赶回去,他只带了马匹,并未带车架,如今马走不动,雪还在下着,他也冷得厉害。原本晴时,坐马车半日就能到达的路程,此刻骑马走了一天却还没有到。
“殿下,马上天黑了,恐怕路就更难走了,前方好像有个村落,不如我们去那边投宿一晚再走吧。”下属来请示容泽安,容泽安看看天,搓搓自己冻得冰凉的指尖,再是焦急也不得不妥协下来。
“好吧,那你们去前面找个能住的地方。”
这里没有正经的客栈,只能找了一户人家借住,虽说条件不怎么样,可好在屋内还是有炭火的,容泽安烤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之后,盯着火红的火焰,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谢曦昆。
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呢,还好没有带他一起回来,不然平白地让他担心不说,还要在这里受冻。谢曦昆每次冷到,整张脸都会特别白,只有鼻尖会红红的,每次看到这样子的谢曦昆,容泽安不知怎的都会想起兔子来,不过可惜他可没有兔子那般温顺,他不高兴了,可是会骂人的。
容泽安又有些庆幸,想到马上要迎来的这场恶战中,没有谢曦昆他的顾虑也是少了很多。那乡下的庄子外围他放了不少的亲兵在把守,安全得很,而且郊外没有他的王府那般引人注目,最适合藏人了。
我若赢了,就可以风风光光地迎他回京,我若败了,容泽安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愿意设想这种可能性,但,他的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周家做了这些年的外戚,势力越来越盛,这也是他们敢于发动兵变的原因,而反观杨家,因为一直规规矩矩,只在边境恪尽职守,这些年的势头已然不能跟周家相比了。
算了,他若败了,送一个人出京的能力还是有的,到时候就把谢曦昆远远地送出京去,寻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之地,让他过上他曾经最想过的生活,就当作这是他送给谢曦昆的最后一件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