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
安冰蓝翻开日记本页,只见上面画着一个疑惑小人,下面是夏橙谧写的一行字。
“好奇提问:暑假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得病了。是寒假那会确诊的。请问安冰蓝什么时候确诊的?不要直接和我说,不然我要打你。”
旁边画着一个超凶的双麻花辫。
安冰蓝没忍住“噗”的一声,被讲台上的物理老师瞪了一眼。
惹得班上同学又好奇这个作精在干什么,几颗脑袋转过来瞟一眼又转了回去。
安冰蓝假装什么都没干换一个姿势拿出笔写字。
“回橙橙,暑假确诊的。”
然后在超凶麻花辫旁边画上一个摸摸头。
画完她又觉得不满意,继续写:“橙橙的眉眼温柔,虽然冷冷的,但是好可爱(求别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脑子里就是,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仙女妹妹,老天爷我好想认识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写在纸上了,安冰蓝的话难得少了几分不正经。
“就说运气好吧,军训那天看到你我都想溜出去买彩票了,没开玩笑。”
“不行,再写你又要说我肉麻,我不写了。”
夏橙谧看到这句话是晚上在宿舍里。
下课的时候安冰蓝说她要是想直接看可以直接看,但夏橙谧不肯,愣是憋到回寝。
看完脸也红红的,三个室友就看着默默吃瓜也不说话。
夏橙谧从包里掏出一支红笔,批上大大的两个字表示已阅:“肉麻。”
然后在下面画上一个心情好的小人,并写上:“这周末心情好,有空。”
笔记本第二天又到了安冰蓝手上。
“诶呀,我也刚好有空。我们出去玩怎么样。逛街,或者看电影?”
明明有手机,两人偏不用,用笔记本传来传去,好像乐在其中。
“那就逛街,然后看电影。”
“遵命。”
敬礼小人。
传来传去,周六的课也上完了,两人结伴去公交站坐车分别,期待着明天。
只是夜晚的时候,本晴朗的天气突然晴转阴,似乎预示着夜晚将迎来一场暴雨。
“白幼安,你怎么照顾你姐姐的?都说了这几天爷爷不在家,你要跟她一起回来——她人呢?”白幼惜母亲王清守在门口问。
“就那么几步路,她不是能自己回来么,为什么非要赖我啊?”白幼安说,放下书包一把丢在沙发上,“你们怎么不去接?”
“你这孩子!我和你爸爸刚下班,怎么接?你要照顾你姐姐啊,我还以为你跟她回来了,”王清摸着额头说,“你这孩子不懂事……”
白幼安握紧拳头,径直上楼去,又扔下一句话。
“我才不要管姐姐!”
白幼惜家住的别墅区,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自白幼惜出事故之后,她原本在二楼的房间换到了一楼,原本无话不谈的姐妹现在也和楼层一样分道扬镳。
“妈,我回来了。”白幼惜进了屋,就见王清坐在沙发上叹气。
“可算回来了,可急死我了。”王清见状从沙发上站起身,帮她拿起书包,却见她轮椅上湿漉漉的。
“外面下雨了?”
“才开始下的,我打了伞。”
王清又叹口气:“还好回来了,听说晚上还有暴雨,不然真的要急死。”
过了一会,白父白渊做好了一桌热菜,白幼安才不情愿地从楼上下来。
一家人做好拿起碗筷后,王清就摆出一副有事要说的样子,看向对面的白幼安。
“这几天爷爷不在,幼安,你是乖孩子,应该多照顾你姐姐,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地自己回来呢?”
白渊说:“你妈妈说得对,亲姐妹情同手足,万一她路上出什么事我们都担不起。”
白幼惜见状立刻说:“我可以自己回……”
“我们在说幼安,轮不到你插嘴。”白渊打断道。
王清眼神短暂地往白幼惜那甩了一下,继续看向幼安:“你说是不是?我们都和你说好多回了。”
白幼安赌气似的低着头吃饭,没开口。
“和你说话呢,听到没?”王清说。
白幼安吸了吸鼻子,塞了一口饭。
“说话!”白渊突然拍桌道,把白幼惜吓了一跳。
“我又没错!你们天天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她都说可以自己回来了,怎么还要抓着我不放,你们烦不烦!”白幼安丢下碗筷站起来说,眼里是豆大的泪珠。
“怎么和你妈说话的?好好说话!”白渊说,也站起身来,抬起手掌。
白幼安见白渊要打,一边抹眼泪一边奔上楼。
白渊跟在后面:“你给我站住!”
“这是干什么!”王清也扔下碗筷追了上去。
一时间餐厅只剩下了白幼惜。
白幼安奔回房间,反锁上门,只听门外白渊重重地敲着门。
“冷静,幼安就是一时半会想不通。”王清劝道,用力地扯着白渊的胳膊。
“开门!”
三人僵持了很久,白幼安铁定心待在房间里,王清只好先下楼安慰白幼惜。
等到王清再走下楼时,餐厅已经空空如也。
街上下着暴雨。
自小,白幼惜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该诞生的人”。
世界那么大,好像只有自己多余。
为什么没有地方可以容下我呢?
她开着轮椅,走在大雨滂沱的人行横道,没有目的,也不管路过行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也许她明天就会感冒,大病一场。
但那又怎样?
夜晚的街道,夜晚的暴雨至少会给她真实的感觉。
比这样虚幻的家好多了。
白幼惜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了哪,偏头竟发现旁边是一家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
她的视线往门口看去,刚好门内走出一人。
两人对视,仿佛时间静止。
雨幕。
来人几乎是一个瞬间撑开伞,跑了过来。
接着,白幼惜头顶的大雨不见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而且还没带伞。”白芷欣焦急地问。
“不知道。”白幼惜看了眼白芷欣,又低下头来看向自己湿漉漉的校服,注意到白芷欣手上提的猫箱,里面有一只猫,但灯光昏暗看不清样子。
白芷欣见状说:“从家里出来的?”
“……嗯。”
白芷欣似乎是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不想回家么。”
白幼惜愣了会,抓紧自己衣袖,点点头。
“那到我家来吧,得赶紧换一身衣服,不然明天要感冒。”白芷欣说。
白芷欣家住在附近的电梯公寓,白幼惜跟在她后面一言不发,跟着她走进电梯,然后摁上11楼。
“欣欣回来啦。咦,这是——”一开门,宋寻英就探出头来,见白芷欣身后还跟着一位陌生的女孩。
白芷欣方才把身上的外套解下来给白幼惜穿,但因为淋过雨,白幼惜还是冷得在白芷欣身后发抖,像是一只受伤的兔子。
“妈,得快点让她洗个澡,刚刚淋了雨。”白芷欣说,扭头把门推开。
“诶。”宋寻英没管女孩的来历,连忙跑过来帮忙。
在卧室搬花的白世乐听到动静也过来帮忙。
几个人把入户垫上的鞋清理干净,白芷欣见家里还是不足以让轮椅自由通行,便不由分说将白幼惜打横抱了起来。
白幼惜也没想到白芷欣会来这么一出,一边担心白芷欣抱不起自己,双手不由自主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欣欣……”宋寻英惊讶道。
意料之中的,白幼惜并不重,是刚好能抱起来的重量。
“不重。”白芷欣小声说,随即把人抱到浴室,放到一张板凳上,关好窗户,将暴雨锁在窗外。
完事白芷欣又把花洒递过来,不放心地问:“热水往左边拧。还需要帮忙么?”
“……不用,”白幼惜说,接过白芷欣递来的花洒,“习惯了,一个人。”
白芷欣垂眸退回门口:“有什么事直接说,我在门口等着。”
“……嗯。”白幼惜说,把头埋低了点。
待白芷欣将要关上门时,又听到白幼惜传来的一句小小的声音。
“谢谢。”
白芷欣闻言微微惊愕,随即应了一声就关上了门。
听见关门声,白幼惜慢吞吞地脱下白芷欣方才给的校服外套,像看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一想到方才突然发生的所有事,眼眶又渐渐模糊了。
找好换洗衣服的白芷欣再次回来时,听浴室里迟迟没有水声,而是传来了几乎不可闻的哭声,抓紧了手上的衣物。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她一把伞不带就这么出来……
“笃笃笃。”
怕她太伤心以至于忘记换下身上淋湿的衣物,白芷欣还是敲响了浴室的门:“幼惜,衣服你先穿我的,淋湿的衣服回头我拿去烘一下。”
浴室里的哭声停了一会,白幼惜才回答:“好。”
直到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白芷欣悬着的心才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