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兄弟。”他说着取下梁下挂着的一杆小称,将那几角碎金子称了称,又咕哝一声:“你们给的是大买卖,我跟主人说一声,车和人就不收你们的钱了。”
然后他从那金子里拨出一粒,连同余出来的三枚银刀一起装进钱袋里,重新递还给端木舒,语意还是带着点冷嘲,但语气却很和缓了:“我看您像是个不操心的,出门在外,身上多少还是留点好,我给您量个整数,还剩下些,您收好了。”他说着转身进店,拿出个小斗:“统共六斛米,您可看清楚了,离了店就算有什么差错,我们可都不认账的。”
六斛米装好套上了车,伙计喊来的几个大汉跟在车旁,就要出发时,端木舒听到身后有个女人说:“给我称十斤米。”
方才那恍惚间端木舒觉得那伙计似乎心地还不太坏,但此刻却听他仍旧冷冰冰地道:“现在不是这个价了,现在要翻倍。”
“翻倍?”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早上不还是这个价么?”
伙计道:“这位大客人快把我们店搬空了,现在的存货就是这个价。”
端木舒忍不住回头去看,见那女人攥着一把铜贝,有些茫然地看着粮车,瘦削的颧骨蜡黄中泛着被灼晒的红,嘴唇却有些发白。
见端木舒望过来,那女人眼睛一亮,跑到她面前,捧出那把铜贝:“这位贵人您行行好,能不能照您买的价匀给我十斤米。”她絮絮叨叨:“我男人上前线去了,家里实在没米下锅了,孩子还病着,老娘在家里照顾孩子也做不出活计,我这才刚拿到工钱……”
端木舒看着她捧过来的那一把铜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买这些粮明明是想去助人,却好像又给另一些人添了麻烦。
她从钱袋里摸出一枚银刀,放在铜贝上:“你拿这个去买米吧,剩下的给孩子买点药。”
那女人看着那枚银刀,愣了愣,然后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不该要您的钱,但,但……”
她“但”了两声,说不出下文来,江彦走过来:“少君。”
前头赶车的大汉挥了两鞭,粮车吱吱呀呀地动了起来。端木舒朝那女人略点了一下头,翻身上马,跟上粮车,向城门去,走出去一段,好像还能听到那女人在后面的呜咽声。
粮运到城外,流民们起先还有些茫然,喊了几声,才半信半疑地聚过来,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全部蜂拥而来,将粮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彦控着马在端木舒马侧来回踱步,冷厉地扫视着人群,流民们略略让开,躲避着马蹄。
若是没有这些大汉在场,恐怕真会是疯抢的局面,即便这些饥民都饿得没了气力,也不是仅凭两人就能制得住的。
六斛米说少不少,但给这么多人分,每个人也不过笼在衣摆里那么小小的一包,也不知能撑几日。端木舒看着这些人,又想起城里的那个女人,心中并没有什么助人的喜悦。
端木舒打发米店的人马回城,自己带着江彦又绕回阿静和她奶奶的落脚处。她私心留了一包米,特地给带给她们。
天色近晚,黑烟止息,天空是耀眼的橙红色。她们到的时候,阿静坐在草棚外,抬头看着天上的晚霞。
听到马蹄声,她受了惊般转头过来,看到是端木舒和江彦,才放松了些,只是眼神中显然带着些犹疑。
端木舒走过去,看了一眼草棚,老太太背对着她躺着,只看到乱蓬蓬的白发和干瘦的背脊。
阿静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说:“阿嬷死了。”
端木舒手脚有些僵住,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静倒似乎不在意,语气仍然平静:“她老嚷嚷着说要抬去烧掉,这下好了,曲诺木峨听见她说的话,召她去呢。”她又说:“不过还是谢谢你,阿嬷没有饿着肚子走。”
可这有什么可感谢的呢?老人家到底还是走了。
端木舒心绪低沉地把那个包裹塞到阿静手里,说:“这个给你。”
阿静疑惑着接过:“这是……”然后她发现包裹中是大米。
她的脸色一变:“早前在流民营里发赈济的,不会就是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