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若是让自己身边的女官去侍候公主,一个不小心,好心安抚就要变成低声下气,难免失了婆母的尊严。
端木舒只顾沉思,脚下不停,跟着宁斐在林苑的花草木石之间绕来绕去,宁斐终于停下来,转过身:“你果然不是个笨蛋。”
这算什么评价,端木舒低着头暗暗翻白眼,嘴上却说:“多谢公子夸奖。”
宁斐撇撇嘴:“别不服气,等你什么时候为我母亲解了忧,那我才算你是个聪明人呢。”他说着,又转身朝前走。
说的倒也没错,端木舒心中叹气,脚步跟上。
宁斐停下:“别跟着我了,这儿没你的事了。”
端木舒迟疑:“……您不是领小女去林薄馆么?”
“我只说路不止一人认得,可没说我要领你去。”路旁的石灯映在宁斐的脸上,他扬起嘴角,一颗犬齿一闪,小狐狸一样:“你自己想办法吧,姐——姐——”他话音刚落,人就突然钻进了花林之间,随着一阵分花拂枝的响动,不见了踪影。
端木舒环顾四周,只见树木层叠,小径蔓折,这才惊觉方才宁斐左弯右转,已不知把她领到了何处。
这个小鬼!
她现在即便骂出声,大约也没有人会听见,周遭只有风吹林木,瑟瑟秋声。
端木舒抬起头,夜空悬着孤零零一钩弦月。
一整日的疲惫突然涌上来,不只是身体的疲惫,更多的是心头的疲惫。
从小到大,以她的脾性,本来也并非是处处讨喜的,但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无视。
这位沣国公主和她的女官们,似乎都看不见她,不是故意不搭理她,而是根本就没觉得需要搭理她。
她身为家中幺女、端木氏姝君所拥有的一切关爱和重视都被阻隔在宫墙之外,在这平葭宫里,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可以随意冷落的陪侍。
这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偏偏这位难应付的公子,见缝插针还要来为难她一下。
但小君之命,父亲之托,她还得继续熬着。
没有人会来帮她,想要事有所成,只能靠她自己。
端木舒对月长叹一声。
靠自己,从前说起来好像还挺潇洒豪迈的,但真落到这种境地里,体会到的却是无援的孤独和乏力。
现在就连远在天上的弦月为她投下的一缕照亮曲径的冷光,也使得她对这秋月生起了些亲近之意。
她忽然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文季。
她之于文季,是否也好像这秋月之于现下的她呢?
不过至少秋月没有骗她说,自己是关心她,特地来照她的。这么说起来,她或许比这冷冰冰的秋月还要过分些。
也许下次见到文季,该诚心地再跟他道个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