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观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
足足睡了一天,醒来时孟闻没有在屋内,祁观槿沙哑着嗓子冲屋外喊道:“哥?”
孟闻撩开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屋外面有个棚子,下面时用泥土堆出来的土灶。
这小屋原本就是给守墓人住的,里面还有一些干净的生活用具,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住的,只不过这些天他们没有撞上而已。
“喝下去。”孟闻将碗递过去,里面装的竟然是用开水泡化开米花糖,公墓在城郊,附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饭馆,他找了一家副食店买了一些吃的,顺带也打了几个电话。
米花糖用开水冲开,带着一股甜味儿和米香味,这是小孩的吃食,祁观槿有些惊讶的接过,低头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混合着花生核桃的香味,碗里一圈全是黑芝麻,各种香味直钻祁观槿鼻尖。
“这从哪来的?”这小屋还能烧热水?他有些疑惑,嘴里咀嚼着芝麻粒和花生碎,慢慢咽下。
“去外面买的,热水是我用柴烧的,你睡了这么长时间,吃点好消化的东西。”那袋子米花糖还剩下几包,放在桌上。
孟闻坐在凳子上看着祁观槿,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腮帮子鼓鼓的,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他拿出一个行李袋,里面装了很多东西,祁观槿眼尖,看到了自己的书包,有些惊讶,“哥哥你回工地了?”
孟闻摇摇头:“煊哥送过来的,这几本书我记得你做了笔记,丢了可惜。”袋子里还有一些他们日常穿的衣服。
他联系应煊时,应煊也很吃惊他们还没有走出边城,竟然跑去了城郊。
袋子里装了很多东西,有些应该是应煊看着觉得有用给他们硬塞进去的,里面甚至还有一些零食。
一张红本却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那是孟闻的存折。孟闻将存折扔给祁观槿,头也没抬:“这是我的存折,你收好保存。”
祁观槿手忙脚乱的拒绝:“哥哥,你给我干嘛啊?这东西不应该你保存吗?”
头发被揉的乱糟糟的,孟闻轻轻的掐着他后颈,力道不重,“哥哥的就是你的,你是这个家庭的重要成员,有权知道家庭的启动资金是多少。”
存折上的钱有一千多块,孟闻偷偷攒了好几年,现在索性都交给祁观槿拿着。
他掐着祁观槿的脸,语气淡淡的:“这些钱你有权利用,知道吗?你是我弟弟,用哥哥的钱天经地义。”
手里的存折有些发烫,祁观槿将它扔回去,“我……我不会管钱,还是哥哥拿着吧。”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他拿在手里心里发慌。
“我打算带你去江城读书,你还小,不能跟着我混在工地里,就算这次没发生这事,我也准备在开学的时候带你去江城读书。”
江城吗?祁观槿无所为去哪,江城就江城吧,反正不在边城就行,他现在对边城有些阴影。
孟闻见祁观槿没有反对,用帕子擦了擦他的脸,“那行,明一早我们就出发。”
他睡了一天,这个时候祁观槿反而没什么睡意,孟闻睡在一旁察觉到他没有睡意,凭感觉抓住他的手,大手包裹住,放在胸膛上,闭着眼睛说道:“睡吧,明天要起很早呢。”
祁观槿吃的很饱,他侧头看着孟闻俊美无铸的侧脸,困意顺着后脊爬上精神末梢,没一会又睡了过去。
黑暗中孟闻睁开眼睛,借着窗外的月色看着身旁睡熟的人,长臂一展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
他下午回来时经过几座新坟,将买的东西放在墓碑前,这几座坟前无一例外的没有贡品。孟闻一一对着墓碑磕头,他猜到祁观槿在他昏迷的这几天吃的什么,他卖玉的剩的钱不多,大多都给自己买药了,就连吃的也紧着自己。
孟闻叹气,他其实不信鬼神的,但自己在意的人沾染了因果纠缠,他没来由的信了几分。
“我弟弟冒犯了你们,我向你们道歉。他胆子小,你们要是还怨着就冲我来,别找他。”
孟闻带着祁观槿下火车时,已经是下午。两人坐了一天的火车从边城来到江城。
江城也叫山城,以地势崎岖多山为主。出站时,孟闻就看到一直等在出站口接人的陈宇。
他冲陈宇招手。
陈宇见孟闻出站有些惊喜的晃动着手臂,连忙上前接过孟闻手里的行李袋。
“闻儿,好久不见,我真是想你啊!”陈宇有些激动一把抱住孟闻,扭头冲祁观槿眨眼睛。
祁观槿站在一旁,冲他笑了笑。
“这就是你说的你那弟弟?”陈宇有些好奇的打量祁观槿,兄弟两都好看,但怎么看着不像啊?
孟闻将人从他身上扒下来,语气带着笑:“陈宇,这是我弟弟,叫祁观槿,小槿喊人。”
“陈哥好。”
“诶!好好好!”陈宇看着祁观槿,用手肘戳了戳孟闻,“你弟弟怎么没和你一个姓?”
孟闻将祁观槿搂在怀里,没好气的看着陈宇:“会不会说话,谁说的我弟弟就必须跟我姓?”
陈宇笑哈哈的用手打嘴,“哈哈哈,走走走我先带你们过去。”
三人出车站就打了出租,陈宇性子活跃,不断给人介绍江城有哪些好玩的,好看的。
“临江门过去就是七星岗,我给你们找的房就在那片,离学校也近,不过闻儿你动作得快些,学校办理入读的时间就那几天,我找人打听了,办学籍的事儿得尽快,你得备好钱。”
祁观槿:“要花多少?”他有些紧张。
陈宇说了一个数,祁观槿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孟闻:“钱不是问题,能读书就行。”
他用眼神安慰祁观槿,这些都是小事,他会把钱赚回来,钱的事不应该让祁观槿担心,他能挣。孟闻不想祁观槿学坏,自己出去赚钱,他只需要祁观槿接受他给的一切就好。
边城那事他虽没说什么,但到底是孟闻心里的一根刺。
这么乖的小孩,不应该担心这些多余的问题。
陈宇带着他俩走到一个老旧小区,“你问得急,我昨天给你跑了好几间房,渝中这一块是中心,房子多,交通也方便。但这房子有一个缺陷。”
孟闻顺着陈宇的手看去,这间房是半地下室,价格比楼上便宜很多,但位置好,看的人也多。
孟闻皱眉,“这附近只有这一间吗?”他不想带祁观槿住在地下室,昏暗没有阳光,像不见天日的硕鼠。
“有倒是有,不过楼上的有些贵,我估摸着你来江城用钱的地方多,便属意这间房。”
“不用,租楼上的房间。”
陈宇见他态度坚决,拿他没有办法,带着孟闻去找房东拿钥匙。
房东见他们态度爽快也不讨价还价,主动免了一个月押金,把钥匙交到孟闻手里。
将行李往屋子里一方,三个人就开始整理房间,房子很干净,上一任租户应该爱整洁,屋内也没多少灰尘。祁观槿放下手里的东西往里走,外面是一个小阳台,夕阳照在阳台上,映出他的人影。
三人动作利索,将东西归置好,陈宇拉着两人出门吃火锅。
江城要比边城热上许多,晚上不少老人拿着蒲扇在树下乘凉,享受着晚上的凉风。
祁观槿没有吃过火锅,觉得稀奇,他爱吃辣,食材裹着香油蒜泥送进口中,麻辣鲜香,吃得浑身冒汗。
陈宇叫了一件山城啤酒,也不用桌上的酒杯,拿着瓶子喝得豪放。
“闻儿,毕业后咱两就没见了,我跟父母来到江城和你联系越来越少,你能联系我我真的很高兴。”
陈宇喝得面颊酡红,大手拍着孟闻肩膀,拉着孟闻回忆读书的光景。“真的好可惜,没继续读下去,说不定你会成为你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呢。”
孟闻夹了一筷子毛肚放进祁观槿碗里,到了一杯啤酒喝下:“有什么好遗憾的,日子一样过,我带着小槿来江城,麻烦你了。”
他敬了陈宇一杯,陈宇不耐地啧了一声。
“这么点?对瓶吹啊,闻儿!你喝得一点都没江城人民的豪爽气概,来了江城就是江城人了,以后少回那山咔咔。”
祁观槿有些错愕,江城人喝酒都这么爽快的吗?
孟文低笑一声,拿起瓶子轻轻一碰,仰头喝了下去。
很少见孟闻这样的气势,年轻恣意,轻狂鲜艳。喉结上下滚动,啤酒咕咚咕咚下肚,唇边的酒液顺着唇边流到喉结,慢慢滑进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