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万里同时也清晰地听到了段泽雪咬自己后槽牙磕碰出来的响声。

段泽雪短暂沉默了两秒，凝视着秦万里，但没有开口提醒的意思。

既然已经听到了，秦万里默默撩开透明雨衣，从兜里拿出了已经勿扰静音又飞行模式的手机。

刚连上网，微信就跳出了好友申请。

意持的昵称言简意赅，只有一个1，头像也是一片纯净到枯燥的黑色。

好友申请的备注也是默认的“我是1”。

秦万里通过了好友请求

意持手机短暂振动，他扫了眼。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然后果断挂断了电话。

段泽雪的手机立刻传来了电话切断的嘟嘟声。

虽然这种情况光秦万里知道的就经历过很多次，但段泽雪依然无法习惯，攥着手机的手青筋凸起。

他表情阴沉，眼角吊起，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些细微的啧声。

秦万里有些心虚，悄悄背过身，猛戳手机。

[你还是打段先生电话吧，我手机早上充的电不多。]

对面正在输入了十几秒，才发来一个问号。

[？]

秦万里无视掉右上角显示的81%的数字，言之凿凿地，发了句：[真的！]

属实是睁着眼说瞎话。

他和意持的手机不是一个厂商的，但都是国产手机。如今的国产手机，先不说其他的，单说充电这一项，半小时稳定能从0%充到80%。

然后，秦万里的微信语音通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秦万里能感受到段泽雪的眼神要在他背上戳出两个洞来。

这种状况也不该是忸怩的时候，他还是迅速接了意持打来的语音通话。

那头的意持说的第一句便是：“外放。”

秦万里从善如流。哪怕意持不说，他也是准备这么做的。

“段泽雪。”意持喊了句。

秦万里把手机递到段泽雪面前，段泽雪也不推辞客气，接过手机，脸上的表情微妙地缓和起来，因为愤怒吊起的眼角也落了下来：“小持。”

“外面现在一共有四只丧尸，一只头部受伤比较迟钝，一只腿受伤腿脚不便。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先把丧尸引到别的楼层。”

段泽雪了然：“嗯，我怎么做？”

意持：“先等，随时做好准备。”

段泽雪：“可以。”

意持顿了一下，声线变紧，语气严肃又认真：“段泽雪，帮我保护好秦万里。”

段泽雪：“……”

他视线划过秦万里，后者悄悄挺起胸膛，想以此来显示自己并不需要被保护

他的眸子闪了一下：“……好。”

“谢谢，你自己也保重。”意持的声音没了刚才的紧张感，但随口一句简单的话，反而让段泽雪紧绷起来，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吐出了一个秦万里意想不到的字来：“嗻。”

在一旁一直不敢说话的秦万里：“？”

“哦，对了。”段泽雪又说道：“业主群里，201的刚才一直在骂你们。”

意持没有沅水花苑的业主群，很冷淡地回了句：“哦。”

一旁好奇心很重的何问天终于找到了发挥的机会：“骂我们什么呢？就昨晚不小心砸了他一下至于吗？”

电话那头声音消失了几秒，段泽雪翻出手机，毫无感情地把201发的内容复述了出来：“301三个傻逼东西把他妈的丧尸引到我门口了，操他妈的，一群狗娘养的，想害老子？老子要是变成丧尸了第一个冲上去把他们全吃了！”

201的粗口到现在还没停，两三个字往外蹦，群里早已经没有人理会他了。

何问天倒吸一口气：“神经病吧他。”

丧尸在2楼还是3楼对闭门不出的人来说根本没有区别，丧尸又不是装甲坦克，单凭人类的身体，基本不存在强行把门碾开、把墙砸开的事情。

况且就在刚才丧尸已经全部回到了3楼楼面。

他们原本的计划里，考虑过让201的大叔帮忙制造一点声音来吸引丧尸，这比他们扔鸟兄更方便也更安全。

从现在的情况看是肯定行不通的了。

意持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传来：“秦万里？”

秦万里忽然被点名，懵然扬起头：“嗯？”

和刚才跟段泽雪对话时冷硬不同，意持的声线和语调舒缓而平稳：“鸟兄，大概是牺牲了。”

秦万里心上一跳，脸上稍有热意。刚才他是脱口而出了“鸟兄”敬称，倒也不至于在这里强调！

“我想也是。”秦万里凑到302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

外面的丧尸已经站定在了3楼上，不再移动。恐怕鸟兄在最后一个神鸟摆尾把丧尸骗到撞墙后，当场英勇就义了。

智能的鸟兄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意持只买了那么一个而已。

鸟兄已经陨落了！

秦万里在心中默默为逝去的鸟兄哀悼了两秒。

“所以，可能还需要牺牲一下你的‘音箱先生’了。”意持意味深长。

还在哀悼的秦万里没反应过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嗯，啊？你怎么知道？”

自己把蓝牙音箱叫做音箱先生的事情！

秦万里想起在301门口时自己钻到意持前连接蓝牙的场景，他以为意持在专心看外面的情况。

反应过来后他恼道：“你偷偷——”

意持声音染上愉快的声调：“是光明正大。”

是秦万里自己把手机举得很高，生怕他看不到似的，递到他眼前。

而他也只是低头看秦万里的时候，顺便瞄了那么一眼。偌大四个“音箱先生”的字，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所以音箱还是跟鸟、逗猫玩具一样直接扔、”秦万里努力抑制住自己羞恼的情绪，但效果一般，没控制的气息让他在奇怪的地方停顿了下：“下去吗？”

“尽量还是扔到2楼。”意持不再提“音箱先生”的事情，生怕自己多说一句，秦万里就要羞愤到手足无措。

他脑海中浮现那样的画面，深抿了一下唇。

至少得等秦万里回来以后。

秦万里在“音箱先生”震惊的余韵中没完全回过神，对着手机点点头：“喔。”

“我会先在301发出声音吸引丧尸，注意把握好时机行动。”意持仔细叮嘱：“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懂吗？”

秦万里也保证道：“我会的，我也会保护好段先生的。”

意持沉吟道：“他能保……算了，总之要注意安全。”

听着两人对话，明明同样肩负着制造噪音吸引丧尸的“钓鱼组”成员，连一个“们”都不配拥有的，何问天不甘寂寞地嚎唱道：“万里，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他的豪迈歌声戛然而止：“卧槽！它们怎么这么大反应。”

门外的丧尸似乎被何问天的歌声吸引住了，嗷嗷叫着一个劲地敲着301的大门。

等外面的声音平息下来，何问天又不死心地唱了下去：“你快回来~”

外面果不其然重新骚动起来。

何问天受宠若惊：“这场面，我小说里看到过，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丧尸王？”

秦万里忍不住槽道：“那是你走音到连丧尸都听不下去了好吗！自己唱歌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何问天不敢置信：“什么？你们平时在ktv里给我鼓掌欢呼和尖叫难道是骗我的吗？吾儿叛逆伤透我心！”

秦万里很想问他在那种环境下怎么会可能给人倒喝彩，好赖不都是一样的鼓掌欢呼？

但意持不给他们两个小学生吵架的机会了。

“好了，准备吧，音箱扔下去后再给我打电话。”意持说完便切断了电话。

秦万里也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抬眼发现段泽雪用探究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他展开笑容，拉过椅子：“段先生稍等坐一下。”

段泽雪坐不坐就是他的事情了。

秦万里现在首先要给音箱先生做好防护措施，至少不能让它在落地的瞬间分崩离析、粉身碎骨变成一地没用的残骸。

他从行李箱里找出了一些可以舍弃的旧毛衣，翻出剪刀毫不留情地剪开一个袖管，把巴掌大的方形音箱先生塞进了袖管里。

盯着完全隐匿在毛衣袖管里的音箱先生，秦万里眨了眨眼，心里到底有些不舍。

音箱先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音质也算不上好。但既然已经被叫做“音箱先生”了，那就不是价钱的问题了。

只是眼下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了——

一只穿着蓝色小马甲的毛绒复读鸭猝不及防出现在秦万里眼前。

顺着端庄潇洒的复读鸭看去，段先生坐在那张椅子上，拉开了他巨大的登山包。

“这个应该能用。”段泽雪松开手，复读鸭落到秦万里的手上。

秦万里愣住了，倒不是因为段泽雪突然从包里翻出一个复读鸭的过于离谱。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段泽雪包里装着的，把登山包戳出一个小鼓包的东西，居然是两根根将近有小臂长的哑铃杆。

再往包里看，除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外，大大小小的哑铃片把段泽雪的登山包完全占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