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打断了烈咬陆鲨和利欧路的争论。

“好了，我们先把你送回族群吧。”我拍了拍烈咬陆鲨的鳍臂，“尖牙陆鲨还在等着呢。”

烈咬陆鲨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它抱起自己的精灵蛋后俯下身，示意我们爬上它的背。索罗亚轻巧地跃上它的肩头，利欧路则坐在我旁边，爪子紧紧抓住鳞片以防滑落。

烈咬陆鲨低吼一声，猛然跃起，巨大的身躯在冰谷间灵活穿梭。冷风呼啸而过，我眯起眼睛，感受着速度带来的刺激。很快，我们回到了最初分别的悬崖边——尖牙陆鲨果然还等在那里，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首领！】尖牙陆鲨一看到我们，立刻冲了过来，眼中满是惊喜和担忧。

烈咬陆鲨稳稳落地，轻轻将我们放下，随后转身面对自己的族群成员。它们互相低吼着交流，我能感觉到烈咬陆鲨在解释发生的一切。

尖牙陆鲨听完后，转头看向我，眼神中带着感激。

【谢谢你，人类。】它低下头，【如果不是你，首领可能永远都无法清醒。】

我摆了摆手，“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烈咬陆鲨回头望向我，目光柔和了许多。

【人类……不，搭档。】它再次开口，【虽然现在不能跟你走，但我会记住你的恩情。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力量，我会回应你的呼唤。】

我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的鼻尖。

“好，一言为定。”

烈咬陆鲨低吼一声，随后转身走向它们族群的方向。尖牙陆鲨跟了上去，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舍。

【对了，】烈咬陆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们最好尽快离开纯白冻土。】

“为什么？”我疑惑道。

【听尖牙陆鲨说，你们得罪了其他人类。】烈咬陆鲨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只要你还在这里，就一定会被他们所找到……尤其是像你这样拥有特殊力量的人类。如果被他们发现，对你来说，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我心头一紧，但又感觉不必如此警惕。

好歹我们都是人吧……？

“明白了，我们会小心的。”我点点头。

烈咬陆鲨最后看了我一眼，随后带领尖牙陆鲨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我站在原地，望着它们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些怅然。

“走吧。”我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利欧路和索罗亚说道，“我该离开这里了。”

【你接下来去哪？】索罗亚歪着头问。

“找个暖和点的地方。”我搓了搓冻僵的手，“顺便躲开那个叫山葵的小女孩。”

利欧路和索罗亚对视一眼，随后一左一右跟上了我的脚步。

“……你们也要跟着我走呀。”

【是朋友。】利欧路认真道。

【对，你是我与利欧路的人类！】索罗亚点点头，【我们当然要一起走啦！而且你一个人是离不开纯白冻土的。】

【这里的路很绕，得顺水而下。】利欧路继续补充，【但如果想去温暖的地方，就得经过天冠山，那里很危险……人类们所说的时空裂缝就位于那里的最上方。】

“谢谢你们。”面对如此纯粹的善意，我眼眸酸涩，蹲下将它们抱住，“……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谢，朋友。】

【对的对的，如果真的要感谢，以后给我与利欧路多找一些甜甜蜜就好！】

“如果之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做最好吃的树果饭！”

就这样，我与索罗亚和利欧路正式成为了旅伴。

我们沿着冰河向下游走去，脚下的积雪渐渐变薄，露出底下坚硬的冻土。

索罗亚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蓬松的尾巴像扫帚一样在雪地上划出痕迹。

利欧路则警惕地跟在我身侧，时不时用波导感知周围的环境。

“时空裂缝啊……”我抬头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天冠山，山顶被诡异的紫色云雾笼罩，偶尔闪过几道不祥的暗光，“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利欧路突然停下脚步，耳朵抖了抖。【沿着河流往东走，可以绕过天冠山麓。不过……】

“不过什么？”

【那边经常有商队经过。】索罗亚接过话头，狡黠地眯起眼睛，【有人类，很多人类。】

我刚要回答，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突然从前方传来。叮铃铃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清晰，伴随着木质车轮碾过冻土的嘎吱声。

一个清朗的男声从薄雾中传来。我们警觉地停下脚步，只见一架马车缓缓驶来。拉车的是一对高大的惊角鹿，它们的鹿角上缠绕着红绸，每走一步都让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金发男子。他穿着蓝白色的长袍，衣前绣着银杏叶般的纹样，腰间系着一条缀满小袋子的皮质腰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顶帽子，帽檐下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烟灰色眼睛。

“小生望罗，是游走于洗翠各地的行商。”他态度温和地对我打招呼，但眼眸中又有着明显的好奇神色，“这位小友，在这冰天雪地里独行，可是需要什么帮助？”

不对劲。

我的直觉如此预警。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利欧路立刻挡在我前面，波导微微波动着探查对方的意图。索罗亚则悄悄绕到我身后，随时准备发动幻觉掩护我们撤离。

望罗注意到了我们的戒备，笑着举起双手：“放轻松～小生只是个好奇心强烈的诚实商人罢了。”他变魔术般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要来点暖身的树果糖吗？刚用乐芭果熬制的哦。”

木盒打开的瞬间，甜腻的果香扑面而来。我听到身后的索罗亚吸了吸鼻子。

“……谢谢，不用了。”我强忍着诱惑拒绝道，“我们正要离开这里。”

“哦？”望罗眼睛一亮，“那正好顺路呢。小生的马车正要前往黑曜原野，不如捎你们一程？”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我们单薄的衣着，“这天气，徒步可是会冻坏的。”

我正犹豫着，利欧路突然通过波导传来警示：【这个人类很危险。他身上的气息和我以前闻过的普通人类不一样。】

望罗仿佛察觉到什么，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利欧路。就在气氛变得微妙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找到你了！可疑人士！”扎着双马尾辫的绿发小女孩从雪坡上滑下来，勇士雄鹰正在天空中盘旋。

——遭了，是山葵！

我下意识就和利欧路和索罗亚一起转身拔腿就跑，但后路却被急降的勇士雄鹰拦住。

就在我寻思着要不直接开打时，自称望罗的商人走上前来，与绿发小女孩打着招呼，“哎呀……这不是金刚队的山葵小姐吗？是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望罗先生让开！”小女孩气势汹汹地指向我，“这个人很可疑！说不定时空裂缝就是因为她才产生的！”

啊？我吗？猝不及防被按了好大一口黑锅，我大受震撼。

索罗亚的毛瞬间炸开，利欧路也摆出了战斗姿态。我暗叫不好，这下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呵呵……”望罗突然轻笑出声。他不动声色地往我这边挪了半步，恰好挡住了山葵的视线。“山葵小妹，这位是小生重要的客人呢。能否通融一下呢？”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但我分明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某个袋子上。袋口露出的木质光泽，怎么看都像是……

一颗精灵球。

“嗯……”山葵皱起秀气的眉头，陷入沉思。

好可爱的小女孩……如果不追着我跑就更好了！

“镇抚森林王劈斧螳螂的那位一开始也被所有人都认为是可疑人士呢，但她帮了金刚队很大的忙，对吧。”望罗继续笑眯眯地和山葵交谈，“虽然这位……”

他侧目看向我，我不情不愿道：“我的名字是灯——明かり——akari。”

我的名字意译为神奥的语言后读音确实是akari没错。望罗和山葵小姐的口音都带着神奥那边的发音，只不过更为拗口……更像是诘屈謷牙的古音。

我难道穿梭到过去的神奥了吗？

“Akari……？”

望罗一愣，笑了起来：“呀！山葵你看，多么巧合！”

“………？”我不太明白望罗在打什么哑谜，但听了望罗的哑谜后，山葵明显放松了下来，看向我时也不再皱着一张可爱小脸。

“抱歉，大姐姐。”小女孩双手合十对我道歉，“我不应该追着你喊可疑人士！但在望罗先生那里做客之后，能不能再来我们金刚队做客呢？”

“……”我沉默下去，但还是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望罗愉快地拍了拍手，“山葵小妹就请放心吧。”

山葵点点头，又好奇地打量了我几眼，这才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等她的小小身影完全消失在风雪中，我才长舒一口气。

“谢谢你，望罗先生。”我率先对望罗道谢，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他确实帮助了我。

“举手之劳而已。”这位游商始终对我保持着善意，就像是当初的赤一样……但为什么我不防备赤，反而对他始终戒备呢？

“灯——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似是没察觉到我的疏离，他弯起眼睛笑道，“请随小生来吧。小生的马车上备有热茶和毛毯，想必能驱散些寒意。不管怎么说，您现在的衣衫也太单薄了。”

我迟疑地看向利欧路，它谨慎地点了点头：【暂时没有恶意...但还是要小心。】

索罗亚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上了马车，正用爪子好奇地拨弄车帘上的流苏。我叹了口气，跟着望罗走向那辆马车……或者说商车。

车厢内部比想象中宽敞许多，铺着厚厚的毛毯，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炭炉，上面煮着的茶壶正冒着热气。最令人惊讶的是，车内空间似乎运用了某种折叠技术，明明从外面看只是普通大小，里面却像个小房间。

科学的力量真伟大！

我接过望罗递给我的茶杯，温暖的触感让我冻僵的手指渐渐恢复知觉。利欧路警惕地坐在我身边，而索罗亚已经毫不客气地钻进毛毯堆里打滚了。

马车缓缓启动，惊角鹿的铃铛声有节奏地响着。望罗坐在我对面，双手拢在袖中，脸上始终挂着那抹让我觉得神秘的微笑。

“那个……”我犹疑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忙的吗？或者说，您需要什么报酬？”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神州反诈中心常年告诫。

至于当初让我毫不犹豫相信的赤……那是他人好！

“报酬什么的太见外了。”望罗笑眯眯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听您讲述一下您的来历——毕竟小生行走洗翠多年，从未见过您这样特别的旅人。”

“特别？”

“是啊，纯白冻土并不适合大部分人类生存——不仅是因为恶劣的环境，还因为那里有着许多凶暴的精灵。但您却安然无恙地出来，甚至收获了自己的同伴。”

望罗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眸在氤氲的热气后若隐若现。他的语气依然温和，却让我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

“这个嘛……”我低头抿了口茶，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索罗亚从毛毯里探出脑袋，冲望罗龇了龇牙。

【这家伙在套话呢。】利欧路通过波导传来警示，【要小心回答。】

“其实多亏了烈咬陆鲨的帮助。”我决定半真半假地应对，“它指引我离开了危险区域。”

“哦？”望罗的眉毛微微上扬，“您竟然能与烈咬陆鲨交流？真是令人惊讶。”他放下茶杯，若有所思，“据小生所知，纯白冻土的烈咬陆鲨与尖牙陆鲨所带领的族群对人类可不太友善。”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茶壶里的热水溅出几滴。

我有点汗流浃背了。

【就说你运气比较好……然后随便发挥几句。】利欧路与我交流。

“我运气比较好！它们看我长的难看，留在冻土很妨碍它们吃饭，所以不想看见我，就放过我了！”我一脸正气地大声道，真不愧是利欧路，轻轻松松就想到了我想不到的理由！

“……噗。”不知为何，望罗看着我的脸，忽然笑了。

【……】利欧路扭头不看我。

咦？发生了什么？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