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伊安更先做出反应的是温特米尔。
虽然一直知道阿利斯泰尔对伊安怀有不轨之心,但温特米尔也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言论,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阿利斯泰尔和伊索拉的这些贵族一样只是玩玩而已。
毕竟无论是伊安的性别还是平民身份都代表他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但阿利斯泰尔还是这么许诺了。
在这种公开场合做出了承诺,甚至没给自己保留反悔的余地,这代表他甚至已经帮伊安清理完所有的障碍了。
这让温特米尔对这位国王产生改观,只是这种正面的情绪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慌。
他在恐惧伊安答应阿利斯泰尔的话。
这可是诺德森的王后之位啊!它背后所象征的东西真的有人可以拒绝吗?
不是温特米尔不愿意相信伊安,而是他不敢相信人性,伊安也是人类,说不定他也会对这些俗物动心。
就像之前,伊安不也因为缺钱哪怕自己厌恶神明也做了教廷的神父吗?
温特米尔急切地抓住伊安的手:“伊安大人!这实在是太荒唐了,您不会相信的对吗?”
阿利斯泰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断开两人相连的手转而自己抓住,不过很快就被伊安干脆地甩开了。
阿利斯泰尔一直认为伊安拒绝上次的求爱是因为自己还是没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但是这一次他明明做了充足的准备,为什么伊安好像还是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国王拒绝去想伊安根本不喜欢自己的这种可能,再次觉得是自己的行为依旧没达到伊安的要求。
反正都到这个份上了,再做点什么也无妨,阿利斯泰尔这么想着索性直接取下脑袋上的王冠强行带在了伊安头上,随后掀开披风单膝跪在后者面前。
这个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举动顿时引起了哗然。
“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当国王,我给你做王后也可以。”阿利斯泰尔笑着说,“不过你大概不会喜欢处理那些繁杂琐碎的国务的。”
余光瞥见温特米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红红白白,煞是好看,阿利斯泰尔满意极了,炫耀和挑衅一般地抬起下巴:“如何?现在圣子冕下还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那顶象征着所有的财富与地位的王冠是最好的证明,它的主人已经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阿利斯泰尔的爱正如他的发色一般,像是永不燃熄的火焰,炽热、张扬,
“够了!”温特米尔不受控制地怒吼,精心教养十几年养出的良好仪态荡然无存。
“阿利斯泰尔你这个混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甚至没说敬语,只想立刻找个借口阻止伊安随时可能会吐出的同意话语,“伊安不可能会答应你的,他已经有伴侣了!”
这一刻他无比感谢塞尔维斯的存在,至少让他不至于那么无话可说,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制止阿利斯泰尔。
“你知道破坏他人的感情在伊索拉是什么样的罪名吗?即使你是诺德森人,想要插足伊索拉人的感情也要接受律法的制裁!”
到这时候,伊安毫无波澜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不再像个路人一样冷眼旁观眼前的闹剧。
他露出思考的神色,脑袋下意识歪向右边,过于沉重的王冠因为这个举动下滑一些,压住一簇原本上翘的短发。
“谁和你说我有伴侣的?”
简短的话语激起轩然大波,温特米尔积攒的怒气顿时泄了个干净,表情愣怔,甚至开始结巴:“您没、没有伴侣?”
“我应该有吗?”
反问的语气立刻让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时间脸上的表情被喜悦覆盖,不可思议地低头喃喃:“没有……居然没有……”
阿利斯泰尔也很震惊。
他都准备好当小三撬墙角了,怎么现在突然就可以直接当正宫了?
不过阿利斯泰尔显然想的太美了,想当上伊安的伴侣至少他还得过了圣子这关。
随着不断重复,温特米尔的眼睛越来越亮,内心越来越坚定。
“既然您没有伴侣,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追求您?”温特米尔说出那句自己已经想说了很久的话,“我对您一见钟情,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向神明起誓,我愿意将往后余生都毫无保留地献给您。”
对于教廷出身的温特米尔来说这份誓言很重,至少四周的神职人员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阿利斯泰尔表情不虞:“喂喂,当着我的面说这个不好吧?什么时候教廷圣子也喜欢当面翘别人的墙角了?”
温特米尔之前还担心伊安会因为阿利斯泰尔开出的条件心动,但现在却完全不担心了。
教廷圣子的身份不比诺德森国王的身份差,无论是财富还是地位,阿利斯泰尔能给伊安的他也可以,如果伊安会因此心动肯定也不会拒绝他。
更别说伊索拉是伊安的家乡,阿利斯泰尔还是伊安讨厌的人,自己被伊安选中的概率可要高多了。
温特米尔丝毫不怵,贴脸开大:“伊安大人还没有答应你的追求,既然同为追求者何来撬墙角一说?请阿利斯泰尔陛下慎言,不要做出让伊安大人困扰的事。”
“呵,”阿利斯泰尔几乎是立刻沉下脸,“说我的同时也请圣子看看自己,你和伊安一点关系也没有,哪来那么大的脸以伴侣的口吻警告别人?”
“我——”
温特米尔还想要继续争辩,但伊安已经忍无可忍了:“闭嘴!”
意识到在温特米尔也决定加入这场混战之后,自己的沉默不仅不会让阿利斯泰尔适可而止,反而会给他们俩留下足够的争吵空间,伊安不再沉默。
“你们两个无论是谁都给我滚。”他神色冷淡,眸子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尤其是在发现四周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时这种态度愈发明显。
王冠被摔在地上,神父的绶带也被取下丢弃。
“这份工作到此为止,衣服清洗过后我会让赛尔维斯送回来。”他看向温特米尔,“到时候也请将我的工资准备好。”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完全没有一点留恋。
阿利斯泰尔和温特米尔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俩今天的行为有点过火,触及了最厌恶麻烦的勇者的底线。
他们的行为实在太高调了,经此一役伊安恐怕要在整个王都出名,不出意外伊安肯定会找个机会搬离王都。
尽管很想解释,但两人还是没一个敢在伊安气头正盛的时候到他面前晃悠,眼睁睁目送他离开。
直到伊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阿利斯泰尔才率先发难,指责温特米尔非要掺上一脚,导致事情最后演变成这样。
温特米尔的回应是冷笑。
温柔的圣子已经在黑化道路上一去不返,只要伊安不在对这些情敌的态度有多恶劣有多恶劣:“阿利斯泰尔陛下不妨想想究竟谁才是导火线。”
阿利斯泰尔语塞。
温特米尔掰回一筹,像打了胜仗一般傲然离去。
没了伊安,阿利斯泰尔自然也没有继续参观教廷的兴趣,带着一大帮子人浩浩汤汤地离开,住进早已包场的王都旅馆。
另一边,伊安回到了家。
赛尔维斯的面包店正在起步阶段,因为资金问题店面位置比较偏僻,所以顾客少,不过这耐不住他自己热情高涨,几乎从早到晚都想守在店里。
平时自己也在工作还不觉得,现在自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伊安难免觉得有点奇怪。
过于安静了,甚至连温度都感觉比平时低了点。
他搓搓手臂,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又顺手把神父服清洗干净晾在院子里。
摸着下巴想了想,伊安又搬了张大凳子到院子里晒太阳,就是平躺上去的时候太阳会正对着脸照下来,明晃晃得刺眼。
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感觉眼前一片红。
他闭着眼睛摸索近在咫尺的衣架,逮到一件已经晒干的衣服,直接扯下叠好,当做眼罩盖在眼睛上。
这下太阳就不显得那么刺眼了,只剩下照在身上时暖洋洋的感觉,很舒服。
伊安打了个哈欠,决定把等赛尔维斯回来的时间都用睡觉来打发。
这个计划很成功,等到伊安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日落西山,赛尔维斯开门的声音因为刚睡醒时混沌的意识显得有些沉闷。
伊安没有动,准备等这阵不适感褪去再起来。
于是他听见赛尔维斯推门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院子里睡觉后立刻放轻的脚步声。
赛尔维斯慢慢靠近伊安,看到他脸上盖着的衣服愣了愣,脸颊微红,忍不住嘟囔道:“早知道早点回来了,没想到你这么想我啊,居然还拿我的衣服睹物思情……”
伊安无语。
赛尔维斯还在碎碎念:“要不要装作不知道呢?伊安要是知道我发现了肯定会很难为情吧,可是让他一直在外面这样睡着也不行啊。都这么晚了外面都降温了,再这么睡下去伊安肯定会感冒的……”
要不把衣服拿走重新挂上去?
赛尔维斯开始动用自己相当有限的大脑程序——
倒也不是不行,伊安肯定会因为不想被自己瞒着这件事,更不会当着自己的面问衣服去哪儿了。
赛尔维斯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靠谱,满怀信心地对盖在伊安眼睛上的衣服伸手。
哪知道衣服刚拿起来一点点,赛尔维斯就对上了一双翠绿的眼睛。